秀菱付过了茶钱,打发了丁妈,这才离开了茶楼。想想不放心,便隐在暗地里,要跟踪丁妈,看看她关于住处的说法,到底是不是实话?
亲眼看着丁妈进了铜钱巷的第三家,确定无误了,秀菱这才自回家去。
李氏见了秀菱连忙道:“今儿中午我烧了秀菱爱吃的红烧肉,你可得多吃点儿!”
秀菱应了一声,跑去收拾碗筷,准备同家人一起吃饭。她脑子里想着事儿,饭吃得便少,话也不多,还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氏不由得问:“秀菱怎么啦?难道娘烧的红烧肉不好吃?”
“啊?哦,不是不是,娘烧的红烧肉好吃着呢!”秀菱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起饭来。
秀菱想着:等这事儿理清了头绪,她肯定会告诉爹娘听。毕竟靠她独个人,是做不成她想做的事的。也不知道爹娘会不会支持她的想法?就是李美云自己,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事恐怕也要经过她的允许,不然那不成了名不正言不顺吗?
搁下饭碗,秀菱觉得脑子里头乱哄哄的,不自禁地拿手揉了揉太阳穴,早被李氏瞄在眼里,开声问:“可是头疼啊?”
秀菱趁机道:“不疼,有些儿昏乎乎的,怕是昨夜没睡好。我去床上躺躺儿,就没事了!”
“莫不是昨夜着了凉,怪道我觉得你有些儿不对劲。”李氏关切地说:“去吧去吧!”
顾守仁看了看秀菱:“刚吃饭不作兴就躺床上睡觉,秀菱还是略坐会子再躺,啊!”
秀菱哦了一声,去了和秀萍合住的小屋。自搬了家,她便和秀萍睡一个屋子一张床了。
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子,秀菱这才钻进被窝躺下,闭着眼睛装睡,其实脑子里却一直在考虑刚才的事情。
李美云所受过的屈辱,一定使她刻骨铭心吧?在那样的时代。一个女人的名誉比生命还要重要,而李美云能好好的活下来,真的说明她内心还是很强大的!
秀菱猜测:也许李美云想到了,如果她死了,人家照样是用鄙夷耻笑的眼光看她;而她活着,也许有洗刷耻辱的一天。因为她真的真的是被冤枉被陷害的!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李美云活下来的吗?
秀菱很想亲口问问李美云,可是,在没有帮她想出解决办法之前。问也不过是揭开她深埋心底的伤疤。那么,怎样才能帮到李美云呢?
秀菱把双手交叉而握,搁在胸前,她想到李美云身受的那些苦,就很为李美云觉得心痛。都说红颜多薄命,难道真是这样吗?李美云是因为长得太好了,所以才命运多舛吗?
如果要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在为谭家大房那一类的恶人开脱了。她们针对李美云下手,只是妒忌她长得美不成?难道不是因为谭家大房心怀毒念,想要一箭双雕---既打击李美云。又能得到她名下的财产吗?
秀菱越琢磨便越觉得,不应该放过谭家大房这个坏女人!凭啥她害完了人。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说什么天道好还,寄希望于等老天爷来惩治她,还不如靠自己呢!
好吧,如果要对付谭家大房,应该怎样一步一步走下去?
秀菱睁开了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边快速地开动脑筋。李美云做为被害人,当然可以上到公堂击鼓鸣冤,可是她肯这么做吗?现在巳知的证人。就是那个丁妈,她肯站出来呈堂证供么?到目前为止,这还都是疑问。
从丁妈口中得知,参与了这件事的人,起码还有那个琴儿,她是李美云曾经的丫头,还有那个无赖子,整起陷害李美云事件中,最重要的一环,找到这个人,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无疑是添了一个胜利的砝码。
问题是,就算找到了琴儿,就算找到了那个无赖子,人家凭什么帮李美云呢?
要知道,他们也参与了陷害李美云,如果见官的话,水落石出之时,也是他们获罪之际,傻子才会为了帮李美云洗脱冤情,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那么李美云这一边有什么胜算呢?现任知县,是杨国平的女婿许达茂,他因为任职期间,将长平县治理得不错,于是又延续了三年任期。这三年之后,大有升迁的可能。
而杨国平不光是顾家的生意伙伴,亦与顾家结成了儿女亲家;他的儿子杨绍文,与顾家二闺女秀萍已经定下了亲事。
凭这重关系,加上适当的打点,李美云或许能够得到知县许达茂的庇护。有了上头罩着,总是件好事情。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收集人证物证。
而做为李美云的敌人一方,谭家大房财雄势厚,与官场的联系恐怕也不是没有,她也可以花钱买通官府的人,为自己说话办事。甚至,她可以拿出更多的钱来堵证人的嘴,让他们死心塌地听她的话;或者干脆杀人灭口!
秀菱想到这儿,觉得头又痛了起来,实在是太复杂了。看样子,这事儿还得先告诉爹娘,再经过李美云的同意,如果她真想报仇血恨的话,再来想办法。
打定了主意,秀菱吃罢晚饭时,便找了个机会,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悄悄儿告诉了顾守仁和李氏。
顾守仁和李氏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事儿全被秀菱知道了;而且她还想办法和当年服侍李美云的丁妈挂上了钩。
李氏将秀菱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道:“秀菱,其实这个事儿,爹和娘都是知道的!你母亲全部说起过。可是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当时哪帮得上她?穷莫与富斗,民莫与官斗,唉!”
秀菱不服气道:“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咱们家虽然不算富,也不是很穷。而且咱们手里有了证据,丁妈就是个证人。再加上当今知县,与咱们家不是沾着亲,带着故吗?他说不定能帮上咱们!还有啊,李美云受了冤枉,如果能洗清的话,她的名声挽回了不说,早先被夺去的遗产也能弄回来,这是她应当得的!”
顾守仁抽着旱烟,他能理解秀菱心里的愤慨和不平,当初他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不是也有一种想帮着李美云告官,打官司的冲动吗?
其实秀菱说得也不是全没道理,顾家如今境况好转,也认识几个场面上的人,如果能找齐证人,和那谭家大房斗上一斗,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吧?
所以顾守仁放下了旱烟袋,满面严肃地说:“秀菱,这个事儿,我们还得问问李美云的意思!她若真想替自己洗冤,找回清白,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咱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帮帮她。要是她自个儿已经把这事放下了,不愿再提,那咱们再起劲,也没多大的作用。”
秀菱想了想,顾守仁这话说得不错:李美云是当事人,是被害者。如果她现在一心只想和林生叔过着平静淡然的生活,把以往的恩怨都抛在了脑后,那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否还有意义呢?
李氏也道:“你爹说得对。主要还是看你母亲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秀菱嗯了一声:“那我明儿个问问她去。她若是想报仇雪耻,爹娘可得答应尽全力帮她一把。若是她已经没了这个心思,那我也就放下得了!”
她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心底还是非常不情不愿的,就因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坏人做了坏事,一定要受到惩罚!不然的话,还要安份守法做什么?好人不是永远被坏人欺负吗?
顾守仁郑重地点点头:“爹答应你。只要我能帮上忙,肯定尽最大的努力。”
李氏看着这个小女儿,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坚定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又是诧异又带点佩服:小小年纪,竟不畏强暴,想着替她的生身母亲翻起案来,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那一夜,秀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得这样漫长,怎么总也不天亮啊!搅得秀萍嗔她:“你今儿烙烧饼似的,一下子翻过来,一下子翻过去,连带害我也睡不着。”
秀菱歉意地道:“怕是白日睡足了,晚上竟是睡不着。好吧好吧,我尽量不翻身就是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秀菱早早就起床了,帮着李氏烧早饭。李氏笑道:“咱一家人进了县城,还是乡下人的作派,一大早都是睡不着,非得爬起来才罢。”
秀菱吃过早饭就要往李美云那边去,被李氏拉住说:“你好歹坐一会子再去吧,天儿这样早,到时你母亲和林生叔还以为出啥事儿啦!”
秀菱只得按捺住了,等太阳升起来了,这才出的家门。
等见着了李美云,秀菱想到她曾经受过的罪和屈辱,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漫上了一层泪光,把李美云吓了一大跳,忙搂住秀菱问:“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吗?‘
秀菱吸了吸鼻子,挽住李美云的胳膊说:“咱们进屋里去,我细细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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