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扎眨眼的动作很笨拙。
钰昊原以为他不会,因为穆先每次讲到这个都是含糊欺辞,避重就轻。
扎得他耳提面命,口风想必也紧。
这么问,也只是个对未知的渲泄和对过往的好奇。
扎咬牙再咬牙,最后了一句钰昊万万没想到的话:“公子,那个师爷有些面熟,挺象
以前认识的人。”
钰昊心里本来就余悸犹存,有些紧张的追问:”象谁?”
“很象大公子……”他没头没脑的:“就是有点象,不过不可能的,大公子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大公子?钰昊是公子,那大公子是?
钰昊试探着问:“大公子是钰昊哥吗?”。
扎点点头:“嗯。大公子对人很好的,就是身体不太好,总生病。所以原来族长就把公子一直当做继承人的。”
钰昊想了想:“应该是你认错人,咱们走吧。”
他点头答应,跟着钰昊踏上回岛的路。
其实,人死不能明什么问题,比如以前的钰昊,不也是已经死了么?已经埋在高贵的皇陵里,成了一个古人。可现在钰昊不是还站在这里么?
钰昊之所以不追问的原因……是因为一些不清楚的惶恐。
意时的家世一定惊人,不然不会有那样厉害的内功,穆先一语带过的庞大家族。还有,森严的家规。
钰昊对这种厚重严谨的身世背景,没有太大的挖掘的兴趣。
已经到了傍晚,他们在小码头上了白帆尖头的船。
老伍动作纯熟的扳桨划水,船无声的滑进湖的深处。
一直觉得很奇怪。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是怎么辨别方向的?老伍他眼睛混浊早已失明,却能在大雾中辩识方向,在深夜中送归航,从来没有过迷途的事情发生。
“扎。”钰昊轻轻喊了一声。
“什么事公子?”他应道。
钰昊愣了一下,其实,钰昊并没有什么要的话。
钰昊只是觉得耳边太静,只有单调的划水声。
“穆先这次是不是要出去好几天?”钰昊随口问。
“是啊,先生他这次可能走远一点,要几天才能回来。”
钰昊点点头,不再话。
抱着膝头坐着,初悉的夜晚,湖上的凉意已经很重。
觉得寂寞。
穆先在的时候,可以和他谈天话。
但是也不敢多,因为他太精明,怕言多有失。
和扎倒是什么话都能的。因为,一大半的话他听不懂,另一半,他听懂了却不往心里去。
只是他不会回应。
和他话,与同水话同空气话一样。
没有实质感,没有共鸣。
叹了口气。
如果有共鸣……
最让钰昊有知已之感的人,竟然是龙成天。
钰昊不会做自欺欺人的事。
是,没错,就是他。
那些被人认为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想法,在他看来都有闪亮可取之处。一句话只要个开头,下面他立刻全部意会。这个人的眼光高远,头脑聪慧,胸襟宽阔……
可惜,他是个皇帝,钰昊是颗棋子。
水声单调的重复着。
船身轻轻一震,靠上了乌岛的栈桥。扎跳下船伸后来接钰昊。
夕阳已经全部没入西边的一片芦花丛里,湖上昏暗,大雾已经弥漫起来。
钰昊回头:“伍兄弟,今天湖上不定有雨,您老别留在船上了。”
他摆摆手,却依然将船撑离了岸。
扎扶钰昊一把:“公子,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你也一定饿了。”
他不钰昊还真没有发觉。
吃饭的时候不见了扎,钰昊问人,回,扎去办钰昊交待的事情了。
钰昊想了想,原来是那个刘二的事。
钰昊倒真把这个事给忘了,钰昊原来吩咐过扎去处理这事的。
扎虽然头脑简单些,但是对这种事却格外的熟练。钰昊不敢问原因,也很少让他做这样的事。
但今天的事,着实让人不能忍耐。
可是。
钰昊推开窗,外头闷的很,天边隐隐有些彤色的暗华,闷雷声厌厌的滚过。
今晚有大雨吧。
扎一板一眼,钰昊今晚他就一定会今晚,天气对他来没有意义。就算今天晚上天下刀子,恐怕他也会出去的。
钰昊闭上窗,可随即又觉得闷,重把窗户打开。
风吹来一丝泥土味儿,湖水的气息今晚闻来有些发腥,不知道为什么让钰昊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扎……不会有事的吧?不少字
又想起新移来的菊花花苗,好象两盆儿还都摆在后边花坛沿上没收,推开门慌慌张张跑出去,已经起了大风,好象夏天里要下暴雨前的那股子厉劲儿,风的力量一下下卷动衣带抽在身上,风里挟着沙呼呼在耳边作响。钰昊眯着眼跑到后边,借着下人房里一点微弱的灯光看,果然还在,已经让大风吹的东倒西歪,忙挪到廊下避风的地方。
闷雷声滚动着,越来越近。
钰昊再往回跑的时候,一滴水啪的滴在脸上,很重,打得钰昊哆嗦了一下儿,三步并成两步跑进屋,砰一声关上门,七手八脚拢着被风吹的大乱的头发。
窗户没有关严,让风刮的不停开合,啪啪的声音听得心惊。钰昊过去想关窗户,不成想天上一道长长的锯齿形长电猛的一闪,亮的钰昊眼前一片茫茫然,摇了摇头,回手捂住耳朵,果然极大的雷响就象在头顶击过一样,脚被震的一软。
急雨“哗哗”的打在瓦上和院子里的芭蕉上,雷电交加。
钰昊关了半扇窗,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眼睛的余光掠过屋角,一道白影隐隐迭迭。
钰昊的动作顿住,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很缓慢的,转过头来。
有人站在屋角,似真似幻,有如鬼魅。
钰昊退了小半步,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咽了一口口水,才让眼睛不瞪那么大,有些困难的:“意,意教主?”
这个人身上人气太淡薄,武功高深莫测,他什么时候进的屋钰昊一点都没知觉,简直比鬼魅的阴气还重三分。
钰昊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挤出个微笑:“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扎,扎,倒茶来”
大雨声把钰昊的声音就包在这间屋里,很难传的出去。钰昊当然知道扎不在,钰昊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顺便哄一个这个意教主。要是他知道钰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做什么坏事肯定更没有顾忌了。
不过话回来,扎就是在,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吧。
他淡淡的了句:“扎出去了,不在。”
钰昊干笑:“是么?怪不得钰昊都没见他。你坐,我去泡茶。”
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明明房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钰昊伸出手去,却连门板的边儿也没有沾上。
一道浅月似的白影掠过来,钰昊忙不迭缩手。门闩轻轻的一声响,落上了栓。
钰昊心里叫不妙,脸上不敢带出恐惧来。
有时候恐惧会成为强徒暴行的催化剂。
有好些抢劫时的命案,其实不是行劫者一开始就想要杀人的。
钰昊规矩的站好,道:“意教主深夜忽至,连清茶都没一盏,实在礼数不周。不知道教主有何贵干?”
他一声不响,似乎连呼吸声都内敛收备,不让人听到。
外头雨越来越紧,哗哗的声音淹没了耳朵,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他忽然又开了口,声单虽然低,但一股极柔极韧的清越,雨声竟然一点不能扰乱:“你这几年还好么?”
钰昊点头:“挺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点点头,在钰昊的书桌边坐下,扯过桌上的纸,很认真的看纸上写的字。
钰昊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象是遇到师长来抽查自习课作业的小学生。
这……这明明是钰昊的房间吧?不少字这个人和钰昊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以前当过意时的夫子吧,那和钰昊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是一回事,脸上还是不敢带出不恭敬来。
毕竟人家武功盖世莫测高深,连穆先见了他都反常的肃立戒备。
他忽然:“字写的不如往年有力了。”
钰昊陪笑:“记起帐来,一忙就顾不上。”完发觉自己很狗腿谄媚……钰昊干嘛这么讨好啊。
他又翻了两页纸,没有再话。桌上的纱灯透出淡淡的月白的光,映得他如芍药笼烟……大家请恕钰昊用词不当。这个芍药笼烟钰昊是见过的,也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但是桌前坐的这个男子,肌肤如玉,融融生光。颈项曲线优美如天鹅。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什么时候身上都显得纤尘不染,乌黑的头发生丝一般,梳一个书生髻,打横绾着青玉的簪。现在钰昊已经可以准确辨别这年代男簪女钗的不同,也能分出点花样。
正花团纹是迎簪,反花斜纹是流云簪,一根横荆是直簪,曲茎的是环簪……此外雕花的就以花名,仿古的就以人名……种种类类很多。
意远生头上这一枝十分精致,花样钰昊却从未见过。直朴拙雅,十分衬他。
不知道他身边随侍的是小子还是丫头,手倒挺巧。
钰昊正出神,冷不妨他话,一惊就漏听了上半句,只听下半句:“最想什么?”
钰昊累了一天,实在很乏,张口便道:“睡觉。”
他挑挑眉不语,一双湖水样的眸子直看着钰昊。
钰昊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他对视。
第五百八十七章.
第五百八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