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给昭儿带足了银两,一路上轻装快行,不到半个月的光景,京城的大门已遥遥在望。昭儿等一踏进宁荣街,就见到处白簇簇的一片,宁府大门洞开,两遍一溜排的白纸大灯笼,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震岳。昭儿心中一慌,莫非是老太太?
他慌慌忙忙下马,越过宁国府直奔自家。门子见是琏二爷的小厮,心中大喜,忙要引着他进去见老太太。
昭儿却一把拽住了门子,“好大哥,我且问你,宁国府那边闹的厉害,到底走的是哪一位祖宗?”
门子不以为意的一笑:“是小蓉大*奶。”
“竟是她?可小蓉大*奶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忽然就走了呢?”昭儿因跟着贾琏常去宁国府吃酒,是见过这位小蓉大*奶的,好标致的一个绝色,怎么说走就走了?怎能不离奇。
门子笑道:“女人身上的病,咱们哪里懂得。先别理会这些,见过二奶奶才是正经。告诉你,如今咱们二奶奶可比不得旁人,事情多着呢!东府珍大*奶病了,珍大爷亲自来咱们府请人,二太太挨不过面子,就叫咱们二奶奶过去帮着管家。早间才因为婆子们不老实,棒打了一顿,你这会儿去送消息,正好叫二奶奶消消气。”
昭儿知道门子是好意,才告诉了自己这些,忙叫身后跟着的两人掏出一份礼来,“这是弟弟在南边带来的好茶叶,孝敬哥哥的,哥哥别嫌弃。”
门子随手接过茶叶包,冲着鼻子尖一嗅,茶叶特有的苦香瞬间袭来,门子咧开嘴一笑:“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快去吧,只怕见了二奶奶,大老爷也是要见的。”
贾家的这些门子都是最会看眼色的人,每日见的也都是达官贵族家的仆役,见识自然胜于常人。昭儿谢了又谢,仍旧走荣国府,拐至荣国府东北角,单有一扇大门,四个女人看管着,正连着宁国府,此刻也是人来人往,仆役穿梭不断。
彼时,王熙凤端坐在议事堂内和贾宝玉并秦钟说话,当日在灵堂上贾宝玉哭的是死去活来,见到的人都惊,暗暗出揣疑贾宝玉和小蓉大*奶的关系,倒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弟弟秦钟,从头到尾不过几滴清泪,第二日就没事儿人似的跟着贾宝玉两府蹿来蹿去,叫人不耻。
王熙凤是个大忙人,正要打发贾宝玉兄弟俩出去闹,下面就来回禀说苏州去的昭儿回来了。
王熙凤急忙命人去叫,贾宝玉脚底生根,也走不动了,唯独秦钟在这儿略显不自在。
昭儿进来打千儿请安,王熙凤便问:“回来做什么?”昭儿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让小的来回老太太、太太们,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起灵去苏州,因有个缘故,年底大约是回不来了,叫小的来报个平安信,讨老太太的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可好,让带了几件大毛的衣裳过去。”
凤姐儿一听不能在年关底下赶回来,任凭天大的志向也都泯灭了。她此刻恨不得撂下东府这一干事项,揪住昭儿问个清楚明白,只是到底旁边还有个宝玉在,更何况秦钟又不是他们家的人,凤姐儿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儿细问。
王熙凤只能耐着急性子轻声道:“还见过别人没有?”
昭儿笑道:“先来见了奶奶。”
王熙凤闻得这话,心中才渐渐平复,脊背朝后一靠,仍旧四平八稳的说道:“既这样,你先见了老太太、太太们去。”
昭儿知道,这是王熙凤要在过后单独问自己话,不过昭儿一点儿不担心,他早将该应答的话在来的路上熟背了十七八遍,恁的二奶奶怎么问,她也揪不出半个错儿来。
昭儿才要走,贾宝玉已经急得跳脚,上来就拦昭儿:“你先别去,我问你,林姑娘究竟怎么样?”
昭儿为难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秦钟。
秦钟心里懊恼,却也耐着性子托了个借口出去等贾宝玉。
王熙凤命人关了议事堂的大门,仍旧叫贾宝玉坐在自己旁边,安抚道:“你这急性子,昭儿已经回来了,又不是立即走,你急什么!闹的小秦相公在这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贾宝玉才自悔说错了话,只是他想知道林妹妹的音讯,竟一时也等不得了。贾宝玉冲王熙凤笑道:“不碍事,秦钟和我是什么情分,稍后我和他说句软和话就是了。”贾宝玉转头追问昭儿,林姑娘到底为什么不能在年关前赶回来。
昭儿就撒了个谎,说林家祖宅没了人,一应大小事务都需要重新裁夺安排,又有打点来往的官员,琏二爷竟是忙的不得了。
贾宝玉心中只顾着疼惜黛玉操劳,便恨恨道:“人死不过黄土一捧,干什么这样兴师动众,要我说,简简单单入了土,林妹妹认认真真磕几个头才是正经,比念什么解冤洗业醮都强百倍。”
王熙凤听贾宝玉越说越没正行,忙喝止了他:“胡乱说什么!小蓉大*奶的礼事都办的如此隆重,你林姑老爷是当朝正三品,难道就该草草了事?嫂子劝你别乱说,别人听了尚可,唯独你林妹妹若是知道了,你们兄妹俩多年的情分可就都没了。”
贾宝玉吓得浑身打颤,忙伏在王熙凤腿上求道:“好姐姐我知道了,你可别传了出去。”
王熙凤轻啐道:“你只管担心别人吧,难道我还会害了你?”
贾宝玉一想也是,凤姐姐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王熙凤打发了昭儿并贾宝玉,仍旧料理东府诸事,只不过她总觉得昭儿好像瞒了什么,一个下午都不能安神,就单说牌子和银钱就弄错了两处,叫宁国府那些很不得天下大乱的小人们在暗地里狠狠嘲笑了一番。
晚间王熙凤回到荣国府,平儿正叫人布置菜馔,一见王熙凤便笑道:“今儿把奶奶累坏了吧,我从早上就叫人弄了火腿炖肘子,正酥烂的很。我陪着奶奶喝两盅。”
王熙凤无精打采的坐在了炕沿上,单手拄着炕上的梅花小几:“哪里有心思吃,快把昭儿叫来,我有话问他。”
平儿见王熙凤是真的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也不敢多问,忙打发了小丫头子去叫昭儿。不多时,昭儿没来,却来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鸳鸯。
平儿笑道:“究竟什么事儿,打发个小丫头来就是,怎么兴师动众叫了你?”
鸳鸯一点喜色不见,更不理会平儿,推开平儿就往里面来寻王熙凤。平儿冲鸳鸯的背影笑骂了一句,急匆匆也跟了进去。
王熙凤右眼皮跳的厉害,一见是鸳鸯,忙站起身:“出了什么事儿?”
鸳鸯欲言又止,王熙凤一跺脚:“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也不知怎么说的好,二奶奶快去老太太那儿瞧瞧吧,大老爷、二老爷,两位太太都在,只差你一位了。”
王熙凤连件大毛的衣裳也顾不上披,被两个丫头扶着就往贾母的上房来。此时昭儿站在地中间,贾母躺在香榻上满脸的郁色,两位老爷谁也不吭声,一左一右占了两张椅子。邢夫人和王夫人连坐也不敢坐,齐整整守在老太太香榻边上,随时伺候。
“二奶奶来了。”
小丫头声音清脆嘹亮,给屋中带来几分活气儿。
大老爷贾赦抬眼瞧了瞧这个不大得意的儿媳妇,没吭声,大夫人讪讪的看着丈夫的神色,也没敢搭话。王夫人对这夫妻俩的猥琐心中有怨,可到底是自己的兄嫂,王夫人只能矮一截,先与王熙凤搭话:“就差你一个了。”
贾母悠悠看向生平最得意的孙媳妇,语带哭声的叫了一句“凤丫头”,可把王熙凤叫的肝肠寸断,她只当昭儿隐瞒的是贾琏出事的消息。
这个昭儿,贾琏只叫他将路遇水匪的事儿夸大点说,叫府上一干人着急,谁知昭儿是个最机灵的,机灵的过了头。昭儿将听过的书如《小五义》,《小八义》。《隋唐英雄传》等情节,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往贾琏身上安。竟叫贾琏等人的江南之行说的险阻不堪,二爷单身护林姑娘,几度被水匪砍伤,老太太下午一听的时候,当即厥了过去。
昭儿此时大约是明白过味儿来,自己说的是有些离奇了,好在众人没细细理论,否则就他们二爷那点斤两,还阻拦水匪呢,怕是一听到那俩字就先扔下家私跑了。
王熙凤哭倒在贾母的香榻前,呼天抢地,非要跟着昭儿去江南接二爷回来。
贾赦和贾政闷头不语,也不提接人回来的事儿。
王夫人伸手拉起了王熙凤坐在贾母旁边,低声劝道:“你也别急,琏哥儿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昭儿也说了,虽然身上负伤,但并无大碍,已经请了扬州最好的大夫诊治,不过害怕急匆匆赶路回来,伤势加重罢了。”
王熙凤怀疑的看着地上站着的昭儿,昭儿忙笑道:“正是二太太说的样子,二爷身子骨还行,就是担心不能在年前赶回来,所以才打发了小的回来讨个示下。二爷还说,若家中实在脱不开身,他就是强撑着也不敢耽搁家中大事。”
p:小荷厚着脸皮相求个长评,新书发文两周,始终没能登上新书榜前十五名啊,哎,郁闷ing,小荷需要大家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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