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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松堂是戚家的正院正房,历代主母所居之地,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二进的跨院,五间正房,院子里种了十几棵苍健挺拔的松树,越发遮掩的抚松堂里光阴晦暗,雪压虬枝。
岫烟搀扶着卢氏,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戚二奶奶时不时的回头,歉疚的笑道:“这里是老宅子,当年风水大师算过,说是种几棵百年老树能庇佑子孙,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可擅自砍伐,几代下来,这树就越长越高大。不过夏天却是极凉快,我们太太就喜欢在这儿午后乘凉。”
青石小路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浮雪,墙角原本有几盆盛开的腊梅,可惜此刻也被人踹翻在地,散落了一地的残瓣。几个正在扫尘的婆子见戚二奶奶进来,忙站在一旁避让,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毕恭毕敬。
“卢夫人,里面请。”戚二奶奶将人让进堂屋,本说话声不断的屋子忽然安静了下来,众家夫人都往门口打量,见是一对陌生的母女,不禁狐疑的看向戚二奶奶。
“是卢妹妹!快来坐!”
人群中快步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太太,穿着绛墨色的葛金丝的圆领中衣,乌黑的云髻上插着白玉寿字横胜,水杏似的眼睛目含暖意,叫人看了就觉可亲可近。
卢氏松了口气,忙带着女儿迎上去:“龚姐姐原来在这儿。岫烟,这是咱们胡同里刑部员外郎左大人家的太太。左大人可帮了你父亲不少的忙!”
岫烟闻言忙躬身要拜,龚太太忙将人搀了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岫烟,心道好一个绝代佳人。她虽然早听说邢家有位小姐,但不成想漂亮的有些扎眼,尤其是那白嫩嫩的皮肤,好似能掐出水儿来,真不知道卢妹妹是怎么生的,哪像她们家的丫头,整个一黑煤球。
龚太太带着点羡慕和嫉妒的语气嗔道:“瞧你,又说外道话了,既然都是邻居,两家的老爷又同在衙门里当差,哪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
邢忠前两日去衙门里报道,他的上峰就是这位左大人。老尚书还在的时候,这位左大人很受重用,程子墨出任新尚书之后本也打算高抬他,不过左大人脾气执拗的很,认准了是程子墨逼走的老尚书,骨子里赌气不肯投诚。
程子墨是什么人!那是新皇的宠儿,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收服一个手下败将的小卒。左大人因此也被闲置了起来,程子墨倒是没叫人难为他,不过就是没了出头机会而已。
邢忠没有熟人帮衬,进刑部的第一天着实有些手忙脚乱,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衙门里总少不了一些人要倚老卖老,左大人可没少帮邢忠。
现在卢氏又听龚太太这样讲话,执意叫岫烟给龚太太见礼。
谁知人群里忽然有位太太冷笑:“呦,这到底是来给戚家吊丧来了......还是认亲啊!什么姐姐妹妹的,叫的人好不肉麻,戚二奶奶,快叫丫头端来几个火盆子,叫我们烤烤火吧!”
人群里渐渐传来闷笑,岫烟冷眼去瞧,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可惜一脸的刻薄相,眼珠细而上吊,嘴角一颗血红的痦子。岫烟前世曾看过面相的书籍,似乎就把这种眼叫做“下三白眼”,听名字就知不入流。
这种女人多半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虽然私心重,但往往伴着极为强大的能力。
她是谁?
岫烟不解的看向龚太太,龚太太不屑的哼了哼,扯了卢氏的手往自己那一方阵里走。
“妹妹别理会她,那是佥都御史袁可立的大媳妇,仗着是驸马府里出来的就张狂没了边儿,哼,其实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她娘不过是驸马的丫头,因奉承了云华公主,所以才能嫁进袁家。”
龚太太身边早有人让出了席位请卢氏坐下,左家的大女儿明月轻轻扯了扯岫烟的衣角:“妹妹随我来。”
岫烟见卢氏点点头,这才放心跟了出去。原来堂屋连着一间小小的抱厦,左家的小女儿明芳正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话。左明月将岫烟往前推了推,与众人笑道:“妹妹们都来认识认识,这是胡同里邢大人家的小姐。”
众人都知道先刑部侍郎费大人家的老宅子卖了,可新主人一家深居简出,下人仆役们的嘴巴和蚌壳似的,她们打听不到消息,不成想今日却见到了正主。
左明芳蹦到岫烟面前,“邢姐姐,前儿你们太太来我们家玩,你怎么没跟着?”
左明芳生的有些黑,其实也不过就是小麦色,然而坐在一群水灵灵小姐们中间,的确托显得她有些失色。但左明芳活泼可爱,似乎人际关系不错。
岫烟挽着她的手笑道:“我去了亲戚家做客,昨晚才回府。”
待左明芳还要好奇的发问,左明月已经一把按住了妹妹,干笑道:“你不是要和苏姐姐说十五去庙会的事儿嘛!快商议去,我和邢妹妹说几句话。”
左明芳惊呼一声,这才记起正经的大事,撇下岫烟转身挤进人堆里。
左明月无奈的长出一口气,难为情道:“我这妹子......打小养在祖母身边,几年前才接到京城来住,许多规矩还没学会。若有失礼的地方,邢妹妹多担待些。”
左明月一副头疼的样子,可岫烟看在眼里却多了几分审视。左明月不见邢家小姐搭腔,忙去看,岫烟这才垂下眼睑轻笑。“看左姐姐说的,倒显得我们生分了,我自己没有亲妹妹,明芳妹妹和我自己的妹子是一样的!”
左明月见邢家的姑娘不是那种绵里藏针的人,加上出门前太太叮嘱过,若邢家来了小姐,一定要好好相处,故左明月待邢岫烟比别人都热情几分。二人说着说着,话题不可避免就绕到了死去的戚家少爷身上。
左明月叹道:“戚三哥真是个好人,我小时候跟着哥哥来戚家,戚三哥都会拿蜜桔逗我,谁知......戚太太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争了一辈子,终究输给了个姨娘。”
岫烟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我听说戚太太只有这一个儿子?”
“可不是!戚家没什么人在朝中任重职,不过靠着祖上的功劳。邢妹妹以为来的这些太太冲着谁?还不是戚太太的娘家!听我母亲说,戚太太进门三四年没有子嗣,无法,只能给戚老爷纳妾,这姨娘肚皮也争气,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可惜......”
左明月小心打量打量周遭,低声道:“可惜戚家大少爷是个早产儿,连太医都说活不过十岁。戚太太就抱到身边养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名贵药材供着,硬是撑到现在。戚老爷不喜欢这个儿子,说是养不活,就瞒着戚太太养了个外室,便是戚二爷的亲娘。戚太太和戚老爷闹的险些和离,可妹妹知道,这种事儿多半还是女人吃亏,戚太太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子,和离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只能委屈求全,将外室和戚二爷接进来。”
左明月说起这些的时候不免唏嘘,看样子对戚太太的遭遇很是同情。
“此后,戚太太就吃斋念佛,许是感动了上天,没过几年,戚太太怀了胎,而且一举得男,就是戚三哥。”
岫烟一面听着,心中一面暗暗思量。照这么看来,戚家二房应该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大少爷拖着残躯不知将来生死,戚三少爷没了,得利的还不是二房?
左明月附在岫烟耳边偷偷道:“我听说,戚太太要请娘家的侄儿来帮忙去大理寺伸冤呢!”
“戚太太的娘家是......”
左明月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少女的娇羞,抿嘴笑道:“戚太太是吏部尚书宋濂大人的表妹。”
岫烟可不认为左明月眼里的娇羞是冲着宋濂大人,既然是戚太太的表哥,宋大人少说也有四十多。岫烟莞尔一笑,看来龚太太要准备忙活女儿们的婚事了。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阵阵哭闹声,抱厦里的小姑娘们纷纷起身往外张望。左明芳胆子最大,已经动手挑开了窗栊,这会儿也没人嫌风大,全都围挤了上去。左明月一跺脚,也拽着岫烟的手见缝插针的往前面挤。
场院里跌坐着个漂亮的妇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素白,呜呜哽咽。戚二奶奶面红耳赤的拉着对方,恶声恶气道:“姨娘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夫人太太都瞧着,你要闹也该分个时候。”
岫烟站在最远处,可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可见戚二奶奶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唱一出双簧戏。
岫烟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七八个小姑娘都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并没人觉得不妥。于是岫烟也跟着踮起脚尖正大光明的往外张望。
那位姨太太听戚二奶奶这么说她,哭的越发伤心:“妾身知道三少爷去了,家里人都不好受,可太太不能把过错都推到二少爷身上!他这么年轻,妾身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少爷的清白被毁了。谣言可谓,三少爷走了,难道太太忍心让二爷也跟着一并去!”
话音才落,正房里快步走出来个白绫麻衣的**,上来二话不说,先对着戚二奶奶“啪啪啪”就是三巴掌,直打的戚二奶奶眼冒金星,火气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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