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幽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哈哈大笑:“好,你之所求,固我所愿。”说完,伸手取下缠在手腕上的紫玉佛珠,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颂道:“你即知悉所有,须得护佑所有!”
伸手将那串紫玉佛珠放在吕阳伸出的手中。那佛珠触手一阵冰凉,吕阳却不以为异,眼中混沌之色一闪,那紫玉佛珠腾然冒出灰烟,转眼之间化成一滴精血,轻轻阖上了眼睛,那滴精血滴溜溜一阵旋转,化成一道灰气,自吕阳手心中一闪即入。
睁眼后再望向失去精血的烛九幽,见他俊脸上已失失先前光彩,神情颇为委顿。不过眼中神色却极为喜悦,在吕阳看来,和当初帝江等人化道之时一般并无二样。
吕阳叹息一声道:“你放心,我终会达成你们所愿。对于彼岸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烛九幽微笑道:“彼岸花,花开不见叶,花叶总相背。花为情开,亦为情绝。只在彼与岸之间!”
“彼与岸?”吕阳争着眉头,口中不停念叨着这三个字。烛九幽点了点头,摆手道:“去,你即已定决心,何必执迷。你去救了龙九,再来找我,我们再定大计。”
吕阳恍有所悟,死死盯着烛九幽,黯然道:“除此之外,再没有两全之法?”
好象听到极大好笑的笑话一般,烛九幽蓦然狂笑起来,双手合什道:“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在他狂笑中声中,似隐极大幽怨。泪光朦胧中,恍忽又见到了那个伸着双臂向自已扑来的那个女子。
自知唐突失言,吕阳沉默半晌,身后双翅轻展,空间如水波荡漾,再现身已来到了忘川河边。望着波翻浪涌的望川河,吕阳默默无言,身后拐杖拄地声声,在他的身后三尺之地停了下来。
“婆婆,我求得彼岸花了,可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吕阳头也没回,静静的说道。
身后良久无言,忽然拐杖拄地之声渐行渐远,一声长叹声远远传来:“你们人有种说法,叫作“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既然种种烦恼,都是由想或念而起,将烦恼的根源消去,岂不是一了百了?”
怔怔望着那波滔翻卷的望川大河,仿佛自言自语道:“她若是能忘,也不会宁受千折磨,也要跳下这望川河。虽然现在很伤心,可是以后我想到她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开心的事情多一些,就算是伤心难免,总比心里空了一块好!就算从此生生世世不得见面,但是她思念着我,我思念着她,足够了。。。”
孟婆渐行渐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佝偻的身子忽然直了起来,吕阳的自言自语字字在她耳边回响不绝,心中早已冷的那个地方忽然变得火热起来!
不知何时,吕阳身形已轻飘飘飞了起来,脑后现出一轮道阳,脚底一团灰气缭绕,在望川中心停住,左手缓缓伸空,一道红光闪过,现出一枝红花!
望着这红花,吕阳狠狠的一闭眼,两行清泪沿着两颊流下,伸手将那红花丢入望川河中,随即念道:“万魂悉来,神光映幽!引诸方想愿,入彼岸之花——无中而出、虚空即有!阿九,我来救你了!”
咒语念完,红色彼岸花放出万道红光!原来奔腾翻卷的望川河,被那红光一照,顿时凄风阵阵,风波万丈。原来只有波涛的河面,顿时现出无穷鬼影幢幢,无尽号哭之声顿时响起。
吕阳理也不理,双目紧闭。忽然河中两出一黄一黑两个巨大身影,一声大号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搅乱忘川,难道不怕服应吗?”
来的正是守护望川的灵兽铜狗铁蛇。他们二人正在被吕阳强逼认主之后,吸足怨气杀气后自然潜息水底修行,忽然觉得望川与平常大异,大怒之下,二兽便浮出水面,见水面红光万丈,不由得出声大喝。
忽然铁蛇一呆,一拉正在咆哮的铜狗,呆道:“铜哥,悄声!是那个煞星!”话说铁蛇真的让吕阳打怕了,伤虽然好了,可是这心有余悸,虽然远隔千丈,但是那人身形,铁蛇一眼便知。
铜狗一听,顿时威风尽失。当下不敢说话,悄悄打量,这一看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铜狗是识货的主,这一细观,登时发现吕阳比之不久气势大不相同!
如今的吕阳身形停在半空,周身散发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那气息是什么,铜狗说不上来,可是铜狗知道,自已心底一直在颤栗。
不敢现放肆无礼,拉着他的铁妹,二人化成人形,轻踏风雾,来到吕阳面前,深深施了一礼,见吕阳闭目不语,不敢多言,二人悄悄站到吕阳身后。
望川河上红光越来越盛大,到后来红光居然将整个河面完全笼罩,河里无尽的水鬼冤魂俱都现出身来,纷纷伸手,想抓住那一线救命红光。
此时,吕阳慢慢睁开眼来,彼岸花开了!
花开之时,散落在河面上的无尽红光好象都消散开去,又好象都聚集到了那缓缓盛开花心之中,红光渐渐熄灭,那朵红花忽然砰得一声轻轻爆响,顿时一天的花雨缤纷,一个黑色的曼妙身影背对着吕阳现了出来!!
吕阳只觉得心头酸痛,牙齿剧烈颤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磕破了嘴唇。浓浓的血腥气在口中回荡。“阿九,是。。你么?”
声音似喜还悲:“先生,没想到,阿九还有能见到你的一天!”吕阳再也忍不住,脚底灰光一闪,便要向前,口中呼道:“阿九,你转身来,让我看你一眼。”
一心想要转到阿九正面,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他遁光多快,他看到的永远是龙九的背影。铜狗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主人,好象是那花的古怪!”
吕阳蓦然呆住,烛九幽的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花开不见叶,花叶总相背。花为情开,亦为情绝。只在彼与岸之间!”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吕阳身子僵硬,口中喃喃苦笑道:“生生世世间,花叶永相背!彼岸花的意思我懂了。。我懂了啊。。。”声音呜咽,眼泪滴了下来。
一旁的铁蛇拉一把铜狗,低声道:‘铜哥,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不知为何。。我心里发酸。”铜狗连忙奖铁蛇拥在怀中,极尽怜爱。
“先生不必悲伤,阿九今天能够听到先生的声音,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龙九的声音清脆,一如先前。吕阳却难过之极,恨恨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得这般苦。”
“先生不必自责,阿九入忘川以来,想了很多。你知道吗?人根本改变不了所谓的命,人的命运总是按既定的方向在前进,即使你改变了过程,也改不了结果。”
惊愕的抬起眼睛,望着眼前那黑色的瘦弱身影,吕阳呐呐说不出话来。
“你或许会想,要是你没有遇见我,没有去泾河就好了,但是,我们可能会以另外的方式相遇?”清朗的声音幽幽响起,望川河风浪声音虽响,却压住龙九声音一丝一毫“人的命运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曾经也很相信呢,但是阿九不悔。。。”幽幽的叹息声传来,吕阳又是一阵鼻酸。
开口吼道:“你不要胡说,不要灰心,肯定还有法子!我一定会找出那个法子来,你等我!”
望川河上风波愈发紧急,龙身那个黑色背影,逐渐幻成一缕黑烟,吕阳大急,喊道:“阿九不要走。。。”
“谢谢你,给我留下那么多开心的回忆,我们一起御剑而飞,一起并肩御敌,这些事情,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黑气逐渐飞舞起来。
龙九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远:“遇上了你,我才明白什么叫在意一个人、忧心一个人,还有喜欢一个人,先生,阿九去了,今生无缘,来生再见。。”
狂风卷着那道轻盈的黑气,沿着望川河绵延飞舞,吕阳化光紧紧相随,手指无力的抓起一丝黑气,却转瞬消失不见。
直到黑气全部消失不见,吕阳这才停下了追逐的云光,怅怅望着黑气消失的天际,轻声说道:“阿九,你好好的入轮回去,不用多久,我就会去找到你的,不管多久,你一定要等我!”
望川滔滔流去,波涛汹涌,风声咆哮,没有人回答他。河岸边孟婆舀起一碗混浊的忘川水,却久久不肯倒入身边的木桶。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后现出一个月白僧袍一角。怅然的声音如梦幻般响起:“他比我们都有毅力和勇气是不是?我们做不到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