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闵柔一样,在偷偷观察着冬小夜,见她也开始对闵柔的个人问题感兴趣了,我便顺着话题问了下去,“不至于吧,你在北天市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没有,也没有时间啦,别说朋友了,你相信吗?我活这么大了,连男朋友都没谈过。”闵柔猴精猴精的,见这样的话题对冬小夜奏效,不惜再爆猛料。
“不是吧?!”冬小夜很激动,仿佛遇见了知音,身子猛地向前一探,吓了我一跳不说,还将已经睡熟的紫苑挤倒入我怀里,我赶忙将紫苑搂住,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敢提醒冬小夜,你的喜出望外,对闵柔是很不礼貌的。
“是真的,”对一个奔三的女人来说,恋爱都没谈过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话题,闵柔也没有了说笑的味道,多了几分对自己的调侃,“我是个不会分配时间,也不会分配生活的人,念用功,拿到了学位,进入了公司,又只懂得工作,我不是没想过去寻找一份感情,只是习惯了这种紧凑的生活,也找不到打破这种生活节奏的动力...我好像没和你们说过吧?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是小姐家收养了我,小姐待我亲如姐妹,所以我不想辜负她对我的期待,对我来说,工作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感情啊婚姻啊对我来说太奢侈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考虑过,至于朋友,有很多种的,但真正的朋友,只有小姐在内的几个姐妹,可惜,她们都在国外,很少来北天的。”
“姐妹啊...”冬小夜神色一黯,一准是又想到自己离家出走的姐姐了。
话题有点沉重了,女人的多愁善感真是要命,闵柔到底是想安慰冬小夜,还是想冬小夜安慰她呀?
我道:“工作当中也可以接触到很多人啊,难道其中一个可以做朋友或者男朋友的都没有?”
“没有,”闵柔否决的很干脆,“你也看到我周围的环境了吧?以我的年龄,想要在这种生存环境中得到别人的尊重,伪装是必须的,我不能用真实的自己去面对别人,那么别人接触到的,也就一定不是真实的我,即便有人爱上了,也是爱上了那个不真实的闵柔,我又何必去浪费感情呢?”
哥们有点无语,“这是什么理论啊?”
“自我保护的理论,”闵柔回过头来对我笑道:“你去问墨小姐,我感觉我和她是一类人哦,她是那种表里如一的女人吗?小姐说过,我们这样的女人拥有财富,我们这样的女人代表着利益,而涉及到财富与利益的事情,亲人都不可信,主动接近我的男人可信吗?我们并不是冷漠或者骄傲,那只不过是我们保护自己的手段。”
我不屑道:“照她这么说,女人也不可信...”
“所以我在北天市才没有朋友嘛,”闵柔好像没听出来我的话是在讽刺三小姐,笑道:“但你是一个例外,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主动去接近的人,也是第一个在清楚了我的身份,了解了我的价值后,仍然一如往常般面对我的人,也许你都不知道,让我没有办法在你面前将放下的架子再端起来的人,正是你自己,你让我的优越感消失了,让我觉得自己终于像个普通人了,那种不需要再继续伪装,明白伪装只是多余的如释重负的感觉,真的是...太舒服了,柳晓笙他们总是喜欢站在一个制高点上,或仰视,或俯视,用有形的价值去看待和评价一个人,所以他们永远无法了解真正的我,也就永远不会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依然无法理解闵柔,但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她们的世界中,相信一个人,是需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闵柔如此,那么三小姐,亦当如此。
...
紫苑没事,最近疲劳过度,小睡了一觉,在冬小夜治疗过程中醒来,已经无恙,而冬小夜的伤则比较麻烦,四根手指皆有不同程度的割伤,被缝了十来针,挺好看的小手,被裹的好像多啦a梦,只有大拇指可以自由活动,短时间内,势必影响到她的生活。
医生偷偷的告诉我,她的伤口不像是划伤,更像是握在并不算锋利的岔口上,硬生生的割进肉里的,因此要我做好将来落下疤痕的心理准备...
与沙之舟对峙时,我也握过那半个碎了的红酒瓶,虽然瓶口至瓶身出现了一条裂痕,但确实如医生猜测的一般,岔口并不锋利,不有意摩擦或者用力握紧的话,真的不易弄伤自己,我不懂,冬小夜到底是为了哪般,竟自讨苦吃...
从闵柔家取车回来,已是午夜时分,这一路上,冬小夜没有只言片语,安静的如同没有涟漪的水面,让我更不晓得从何问起,总觉得任何一句话,都会像一颗小石子,即便再轻,也会打破她表面的平静,粉碎她的坚强。
她是个要强的人,忍耐,便是不想流露自己的脆弱,我不该去撕裂她的自尊,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推开房门,黑漆漆,静悄悄,楚缘带着东方去看爸妈了,这个周末,家里只有我与冬小夜两个人,此妞又是如此一个状态,我忽然不太想迈进房门,天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个...不早了,你先洗澡吧,然后早点休息。”
虎姐猛,缝针的时候居然拒绝打麻药,理由是药效过后疼痛感会显得更加剧烈,反之,忍受过缝针时的剧痛,伤口本来的痛楚也就不算什么了...结果便是,这妞像被雨淋了似的,连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冬小夜低头看了看多啦a梦那保龄球一般的右手,往沙上懒懒一躺,用左手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道:“你先洗吧,我还不困。”说罢,便不再理我,仿佛已经被电视节目吸引了,可电视里播放的,是个很羞人推销广告,推销的产品,是对冬小夜而言毫无用途的胸垫...
可见此妞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视上。
也许,我应该问一问她,那个沙之舟到底是什么人,与她有着怎样的关系,即便触碰到了她的禁忌,好歹也知道了是怎样的禁忌,总好过现在,连如何开解如何安慰都不晓得,念及此,我这澡洗的更快了,草草冲了冲,身子都未来得及擦干,便套上了衣服。
“小夜姐,我有话想...诶?你干嘛呢?!”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旁边,一把抢过了冬小夜手里的啤酒罐,“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喝什么酒?!”
我洗澡前后不足十五分钟,这妞竟然灌了六七罐啤酒,她把冰箱里的存货全搬出来了,看这意思,是要将二十几罐全喝精光,茶几上丢着几袋零食,大概是下酒菜,可根本没开包。
其实几罐啤酒对冬小夜这大酒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然而此时她却有了几分醉态,又抓起一瓶未开罐的,递向我,朦胧着那双丹凤眼,憨憨笑道:“一个人不能喝,那两个人喝总可以了吧?你陪我一起喝。”
“喝什么喝?”我接过啤酒罐,放回桌上,有点恼怒,“你的手刚缝过针...”
冬小夜大着舌头打断了我,“医生也没说缝了针就不让喝酒啊。”
是没说...我一怔,“那也不行,对身体不好。”
“胡说,你看过《三国》没有?关羽刮骨疗伤,就是一边下棋,一边喝酒,我为什么不能一边看球,一边喝酒?再说,你平时不喝酒,看球的时候,不也能喝上几罐吗?还给我!”
我抢先一步趴在茶几上,双臂一搂,向后一滑,将没开罐的啤酒一股脑的敛到了茶几的另一端,冬小夜躺在沙上,只是弯腰根本够不到,不等她起身,我先退了一步,用身体挡住电视,“要喝也行,你不是说你看球呢吗?回答我,现在是哪两支队在比赛,答对了我陪你一起喝,答错了你给我乖乖的洗澡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