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会不会因为王小萌倾心于我,就迁怒并拒绝帮三小姐去做王大的工作?其实我并不确定,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理由很简单——三小姐有决定许恒会否自首的谈判资本在手。
许恒不落网,北天风暴不息,只凭此一条,除非王家人的脑袋都是实心儿的木头疙瘩,否则便没有非得撞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的理由。
我猜王大至今犹豫,尚未对潜龙山庄下手,多半便是投鼠忌器。查,肯定是要查的,这是形势所逼,但到底是严查还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他尚拿不准主意,毕竟,两种声音下,他无论作何抉择,都势必要承受来自另一方的压力。当官的熬到王大这个层次境界的,面面俱到不敢说,但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就像那些叫嚷着严查潜龙山庄的官老爷们,当真便是正气浩然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啐他们一脸——龙啸天活着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曾经得意的是现在失意的,现在得意的是曾经失意的,说到底,北天未必是没有好官,但可以确定,曾经得瑟的和现在得瑟的最欢的,都是眼里只有自己仕途的官儿迷,我不相信王大不知、王二不懂,那些并不确定潜龙山庄到底有多大问题、甚至根本就不确定潜龙山庄到底有没有问题,便鼓噪着王勇将第一把火烧到三小姐头上的,纯粹是想拿他当枪使,帮自己打击政治对手!他们或不愿或不敢出头开罪三小姐这尊大神,难道王家人真就那么傻?那么愣?
现在,有许恒在手,三小姐明明有恃无恐,却依然摆低姿态,表面上是有求于人,记了王家的好,可事实上呢?却是她送了王家一份天大人情,让王大摆脱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
三小姐哪里是弄巧成拙了?她这手棋,多高啊,已经连王家人的傲气和矜持都算计其中了。
林志以为我不肯出面,是铁了心的不帮三小姐,非也,他是脑筋还没转过这个圈来——在我不否认三小姐可以左右许恒是否会自首的决定时,我就已经帮到她了,所以我今天才带了天佑一起过来,让她做许恒的眼睛,做许恒的耳朵。
至于我不愿和王家哥俩一起吃饭...
一来,我是真怕被他们拍死——‘骗’了王二闺女的芳心,毁了王大儿子的前程,王家兄弟会记住三小姐的好,可他们凭什么要给我姓楚的留面子?自讨没趣的事情,傻子才干。
二来,对于帮潜龙山庄擦屁股这件事,我确实心有抵触,许恒一家的悲剧,便始源于潜龙山庄的开发,所以就内心而言,我是非常希望能够彻查潜龙山庄项目的,尽管我知道,潜龙山庄的开发并不是一个错误,错的是一些人利用潜龙山庄的开发,做了一些错的事,且在某种强大到堪称必然的平衡力的作用下,那些连三小姐都不知道人和事,最终还是会伴随着真相一起,被永远的掩埋。
一如许恒的‘壮举’,到了盖棺定论时,只会是针对龙啸天个人的复仇——这不是全部的事实,但这就是事实。
事实即现实,现实即必然,既然是必然,便不如顺其自然——我不是为此才帮助三小姐,我只是为此而选择了沉默罢了,因为沉默的代价,是可以让许恒更安心的自首。
我不想赚三小姐这份人情,但我知道,许恒想,为了此刻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彪悍却傻乎乎的丫头...
和林志挥了挥手,阻止了他让王小梦送伞下来,顶着小雨迎向因为不愿与林志碰面故而缓慢如龟般驶来的汽车,我不禁笑了,不是笑虎姐实诚,而是笑三小姐和林志,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我自己感觉,我始终都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机会?我突然驻足,天佑始料不及,撞在我背上,我不予理睬,头脑仿佛瞬息之间便因冷雨凉风而清灵了许多...
“你有病吧?”天佑捂着鼻子,作势要踢我,姿势很漂亮也很有气势,可见我愕然回头,反而是她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跃了一步,“你干嘛笑得这么淫+荡?!”问罢,忽然想到什么似得,紧忙双手捂胸,小脸涨红,又羞又怒道:“姓楚的,你找死吧?!”
我正在想别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天佑脸更红了,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他+妈存心吃小爷豆腐!”
“嗯?”我这才回神,后背触感犹存,确实不像没货啊,嘴里却笑道:“平的跟什么似的,也要有才能吃得到啊。”
“我——”
假小子向来是动手不动口的,我忙举手投降,道:“玩笑,玩笑...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说的是实话,可天佑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更怒,一记飞腿便朝我胸口踹过来,“你还说?!”
假小子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我哪里躲得开?不过我确实在想事情,思考根本停不下来,以至于反应慢了一个节拍,手忙脚乱中,差点脚下拌蒜,滚到车轱辘底下去,好在虎姐反应够快,及时一个急刹车,我仰倒在了前机器盖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佑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一步追上,双手掐住我脖子,不让我起身,凶狠道:“姓楚的我告诉你,那天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最好都给小爷忘干净,再提,就别怪小爷我心狠手辣,挖了你这双狗眼,割了你这条贱舌头!”
“忘了,忘了,我早就忘了,”我并不反抗,举手投降,道:“可以松手了吗?”
天佑兀自觉得不解气,我叹了口气,说道:“没骗你,我确实是在想别的事情,我现在哪有那份无聊的心情,去求证你到底是不是裹了胸啊...”
“我他+妈杀了你!”
我趁她举手要戳我眼,反拧她另一条手臂,身子向旁边一扭一转,便和她换了位置,将她背手按在了车盖上,略带歉意却依然霸道的欠抽,道:“那天的事情我忘了,但从今天开始你却必须给我记住,作为妹妹,跟哥哥说话时,嘴里必须干净着点,别张嘴闭嘴都挂着长辈,喊打喊杀的,我对妹妹的要求不多,但犯了错误,我还是很严厉的。”
天佑一个大意被我反制,已经快要疯了,“你不是我哥!”
我放手退开了两步,不理她的张牙舞爪,淡淡说道:“以前不是,但以后,就是。”
天佑一怔,冷冷道:“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是承诺,”我道:“好比有一天我知道我要死了,我也会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帮助和照顾我留在世上的亲人。”
天佑沉默了,好一会,才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和我哥,是朋友吗?”
“不是,”我道:“以前不是,以后...也许会是。”
天佑凄楚的笑道:“以后?我哥他还有以后吗?”
“他可以用他的命证明他没骗我,作为回报,我也会用我的一辈子,证明他没看错我。”
天佑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我哥不会骗你。”
我认同的点了点头,“所以啊,以后我就是你哥。”
天佑是一条筋,在无法继续反驳的同时,只迷惘自己是怎么被我说服的了,倒忘了之前我‘耍+流+氓’的事情,也幸得如此,才没让紧张得下了车的楚缘和冬小夜知道我俩方才是为啥发生的冲突。
“和林队谈得不愉快?”上了车,冬小夜便紧张兮兮的问道。
“愉快,”我接过楚缘递来的纸巾,见臭丫头还捏着几张却不敢也不愿意递给刚才与我动手的天佑,便将自己手里这份递了过去,笑答冬小夜道:“非常的愉快。”
冬小夜还在判断我说的是不是反话气话,正犹豫要不要接过纸巾的天佑见了我的笑脸,却恍然道:“你刚才说你想到了一些事情,就是因为这个?”
“没错。”
“什么事情?”却是天佑和冬小夜同声问道。
我笑而不答,讳莫如深。
楚缘又塞了两张纸巾给我,很老成的叹了口气,道:“每次你这么笑的时候,就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冬小夜与天佑深以为然。
我在楚缘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指头,笑道:“这次你真猜错了,我笑,是因为有人朝我丢过来一滩狗屎,我想躲都躲不开,可砸到身上,我才发现,原来他扔过来的不是狗屎,而是一份天大的运气,但他却不知道,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
三个丫头听不懂,等我解释,我却不再说,喃喃自语道:“看来,还真得借助端木夫人的一头热,约郑雨秋出来吃顿饭了...”
一提吃饭,楚缘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今天不行。”
我一愣,“什么今天不行?”
“约人吃饭不行,”楚缘瞄了一眼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的冬小夜,道:“刚才嫂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找你的,说张明杰已经回来了,在公司等你,想请你们俩一起吃饭,嫂子已经替你应下了。”
楚缘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好听,可表情却颇为不爽,显然是不满流苏未征求我的意见,便擅自为我做主了——在臭丫头看来,这似乎是只属于她的权力。
显然,张明杰是连夜返回的,但我惊讶的并不是这点,而是...我的手机是开机状态啊,流苏既然是找我的,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的电话,而是打到了楚缘那里呢?
再看冬小夜那尴尬而紧张的表情,我便理解她为何忐忑了。
流苏不会真的从此和冬小夜有了心结吧?
我哪里还有半分欢喜得意?只剩下无以复加的内疚和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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