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乱坟岗,新增的坟冢都是这近三年的。
三年前,离开古风村之前,米天羽曾来到过这个地方,他很清楚这一点。
“难怪飞龙修出元神,晋升修道者后,探亲归来一直闷闷不乐,每次看到我都欲言又止,想靠近过来与我说话……原来竟是发生了这等变故。小雅那小妮子,也开始长小心眼了,担心会影响我修炼,也没告诉我这一切。”米天羽眼神冰冷,缓步穿过坟场,伫立在坟场之外。
他面前是一条大河,月光倾落,波光粼粼,银光点点,像是一只只饱含不甘的眼睛,格外冰冷。
古风村一带的村民认为,水乃生命之源,是神圣的,功德无量的,寄于人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人死后应归其源,所以,一旦有村民死去,便会将其葬在水边。
以致,这河边成了一片坟场,死者的安眠之地。
米天羽也终于明白,临下山前,云雪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
“小雅那小妮子已是名副其实的修道之人,确实不宜出手,免得引起潇湘大陆的众多修道之人不满,这是修道之人中的一种约定。所以,你师傅默许你来办此事,同时也清楚,即使她不说,你也会义不容辞地去办。”老魔头已经成精,明白得比米天羽还快。
“我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俗人界之事,修道之人不宜插手,我还未真正进入修道行列……师傅的用心我明白。”米天羽声音冰冷,杀气凌然,若是在平时,没有胸口前的冰玉护体,此时的他定是已经怒火攻心,丧失心智。
还好,有冰玉时刻定神安魂,最重要的是,进入这片坟场,其中的阴气被他身体自动吸收了个七七八八,起到了“降温”的作用,他此刻的头脑无比清醒,仿佛拥有元神的修道之人,可以望穿虚空,模模糊糊看到大道的痕迹。
夜色朦胧,墓地沉寂,大河缓缓东流,逝水如斯夫,波光原地粼粼,像是一只只闪烁的眼睛,不肯东去。
他们在怀念着什么?留恋着什么?
亦或是死不瞑目,魂兮不能归去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乘空而来……”米天羽口中念念有词,诵起道家名经中的《度人经》。
这个世界不管是否另有天地,有鬼神之说,《度人经》却是真实存在,因为天地有道,人魂有念。
念诵《度人经》,可沟通天地,抹去怨念,还乾坤个晴朗、干净。用世人美好的愿望来说,便是让死者清清爽爽而去,重新进入下一个轮回。
干干净净而来,干干净净而去。
万籁静寂,惟有轻音波动,《度人经》仿佛仙雨临尘,净化尘世,一切杂质正在消弭殆尽,隐隐可闻的鬼哭狼嚎之声,渐渐从时空中消退,仿佛退到了另一片世界。
米天羽全神贯注,念诵了十遍《度人经》,这才停止了下来。不管是否有效,他觉得自己心中是安定了许多,仿佛方才是在净化自身,浑身一阵轻,再无负担。
《度人经》,渡人渡己。
“《度人经》实在了得,蕴含天地至理,静静感悟可看到一片新天地,不知是何人所传下来。”老魔头感叹,他一个修魔之人对道家这名经也是推崇得很。
米天羽不语,他境界太低,对《度人经》的理解只局限于死记硬背,其中的天地至理,他只觉得是是而非,懵懵懂懂。
“老魔头,据说这是仙流传下来的圣经,你一个魔头,感悟这个不会觉得有不适吗?”良久,米天羽才开口道,双眼凝望大江,那江面似是水银,依然跳动着银光。
老魔头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小子,你懂什么?道魔本一家,闯过生死境的道者是仙,闯过生死境的魔头也是仙。”
米天羽也不与老魔头争辩,静默半响,忽而眉头一皱,道:“老魔头,好像不对劲,这里有近百座新坟,为何我方才只感觉到有五、六十股阴气?”
老魔头一愣,道:“或许有的人死后,日久天长,阴气散尽,甚至是他们本身的阴气太弱,你无法感应到而已。”
米天羽深锁的眉头微微舒展,而后又陡然紧绷了起来,道:“也不对,我精神不能感应到,那也还说得过去,可我的身体比精神还诡异,自动吸引那些阴气过来之时,我只感觉到有五、六十股冰冷的气息,甚至其中的几股还很微弱,是从老坟内逸飞而出的。”
老魔头脸色变了,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道:“莫非……事情比你师傅和天峰山所了解的还要棘手,该死的……他们开始肆无忌惮了吗?”
老魔头咬牙切齿,米天羽也一阵心惊肉跳,脑袋一阵发懵,半天才道:“老魔头,我们要不要回山门禀报,这是一场大灾难。”
“不急,还没查清楚,等查清楚了再说。”老魔头很快冷静了下来,可虽说如此,声音中蕴含的怒气显而易见。
“好……嗯?”米天羽正答应着,突然抬眼望去,树林里出现了两道人影。
此时,乌云遮天,漫天星辰躲了起来,空气有辛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寂的逝者长眠之地,除了祭祀时节,谁会来到此地,且还是半夜三更?米天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大哥,今夜过后,我们又要发大财了。嘎嘎,滨城风花楼里的美人任我俩挑哈。”其中一道人影发出淫笑声,他肩膀上杠着一把铁锹,腰上抱着一堆像是黑布的东西。
“把你脑袋里面的精虫压下去,先办正事要紧。”另一道人影低声喝斥道,面容看不清,但身材看起来很壮。
这两人似乎轻车熟路,路过一座座坟墓,摸索着来到一座崭新的坟墓面前。
“大哥,我感觉不对劲啊,这里今晚怎么这么安宁,似乎少了那种令人毛孔悚然的感觉。”杠着铁锹的人影狐疑着道,有些忐忑不安。
高高大大的那道人影身形一滞,给了小弟一个爆栗,骂道:“好好的,说得这么吓人。赶紧动手,让人发现,我猎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