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江化作幽暗啃噬了我的身体,黑水和沙耶结合而成的四天院伽椰子于右江的内部苟延残喘,我仿佛在幻觉中,看到了阮黎医生将“乐园”洒播到那汹涌的黑水之中。~頂點小說,当我醒来的时候,幽暗已经从我的身上退去,带走了被它啃噬的所有部分,只剩下一个头颅——即便如此,只剩下一个头颅的我也仍旧还活着,以一种仿佛全身瘫痪者的方式,仍凭这颗脑袋漂浮在虚空中。我不仅仅可以思考,而且,我觉得,虽然自己遭遇了这种诡异的情况——虽然诡异,但是,却并非是完全不能想象,在我的想象中,哪怕是科学上所说渐冻人,也似乎比如今的情况惨上许多倍——至少,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我也并非是随波逐流。
速掠的无形高速通道在我的感知中构建,通道一瞬间就将我吞没,而通道中固有的推力让我瞬息间远离这片幽暗。右江没有追上来,我哪怕是在后撤的时候也一直注视着它,因为它的这副形态已经超出了连锁判定可以观测的范围,倘若不用肉眼去注视,它在我的感知中近乎是“不存在”的。在我想来,哪怕在速掠的状态下,它也不会“变慢”,也是极为正常的情况。说到底,这种幽暗到底是什么状态,我根本就无法理解,所以,在想象中,无论在它身上发生怎样在过去从未见过的事态,也不需要太过惊讶。
即便如此,右江没有追上来的情况,也仍旧在我的预想当中。虽然之前的恍惚中,黑水、沙耶、四天院伽椰子等存在,以及阮黎医生的身影宛如幻觉,但是。在我的主观中,更倾向于相信那并非是无的放矢的幻觉,而是某种正在发生的,无法直接观测的变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呈现出来——或许这种呈现的现象和变化的本质是存在巨大偏差的,但却不可能“截然不同”。而我相信。我所看到的幻觉,以及我所不能观测到的,正在幽暗之中发生的变化,正是我所等待的机会,也是阮黎医生的计划开始实施的结果。
无法理解幽暗的我,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我,已经被排除在战场之外。我相信,如今让右江停下脚步,变得安静的。正是阮黎医生——这是一场死亡的人类和活生生的怪物的战斗,也是这个中继器世界中人们,以自己的角度去理解这场末日,针对他们所理解的这场末日的“元凶”,所进行的战斗和最后的挣扎。我无法加入其中,正是因为,我无法从阮黎医生的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也无法观测到他们所看到的东西,也无法理解他们战斗的方式。正如我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个精神病人,我所看到的一切,从他们的观测角度而言,只是精神病人的幻觉。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看,我怎么看。他们观测到了什么,我又观测到了什么,我们所看到的东西之间到底有多少不同。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我们与之对战的信念,以及想要求取的希望。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也许右江在阮黎医生为首的中继器世界的研究者眼中,并非是人形,也不是什么神秘的怪物,而就是一种来自于宇宙深处的不知名生命体,以白色花朵的植物形态存在于世人面前的”白色克劳迪娅”;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与这个导致世界末日的元凶战斗,并不是你来我往的拳脚交加,军械齐射,神秘暴走。但是,“他们正在战斗”也是不争的事实。
从我的角度,我看到的,战斗的一方是黑水、沙耶、以及集合了两者力量的四天院伽椰子,阮黎医生的幻影。但是,黑水集合了六十亿人的存在,阮黎医生也是不折不扣的研讨会成员。反过来说,这是阮黎医生所代表的中继器世界的万千研究人员,以及在他们的研究中,所凝聚起来的人类,所产生的智慧和力量,对怪物所做出的反击,也并不为过。
黑水在咆哮,翻涌,沙耶挥舞着四肢,一切都在暴走,可是,又为什么不能认为,这就是中继器中所有人类的呐喊呢?他们战斗,他们痛苦,他们失败,他们挣扎,他们躲藏,他们落入于下风,他们陷入阴谋诡计,他们倾其所有,他们去思考,然后他们得到结论,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获得胜利的希望,他们不能肯定自己的胜利,但是,他们必须去做,于是,他们去做了——以我所无法直接观测到的方式,以我所不能理解其中变化规律的方式,以我看去就宛如幻觉般的方式。
我不能确定,这就是真实,我承认,这就是我的猜测,我的想象,我的幻觉,但是,我宁愿相信这一切抗争都是事实,我在这一刻,依靠着所有的人,而所有的人,也在这一刻,抓住了我这么一个,在他们眼中只是精神病人的少年所带来的机会。
我愿意相信,过去的种种争执和谋杀,在这一刻,统统化作合作的力量,在这片幽暗中翻搅。
翻搅个天翻地覆。
过去只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我,在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人。
“要赢啊,阮黎医生。”只有一个头颅的我在宇宙虚空中漂浮,凝视,思考,想象,将幽暗之中埋藏的,那可能存在的种种变化,以我可以理解的方式,片面而又虚幻地呈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而我就从这幻觉般的,宏大的战斗中,汲取着继续战斗下去的力量——希望。
我十分肯定,如果右江真的如我所想,那么,它就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失败,可是,阮黎医生和研讨会所象征的为了末日而奔走的研究者的力量,以及用黑水的方式凝聚起来的那六十亿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抗争,绝对不会是无用之功——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作为中继器世界中的人类,本身就代表着中继器本身极大一部分的力量,哪怕纳粹刻意改造了中继器。用收集来的神秘,于噩梦之中创造了月神,又以月神为贡品,献祭给右江,这样的右江所拥有的力量,就算超过六十亿人的总和。也绝对不会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从它被改造的开始,就决定了自身的分裂,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力量,更是硬生生将这撕裂的一部分力量,吞进了肚子里,这部分力量或许属于阮黎医生,或许属于六十亿的人类,或许属于四天院伽椰子。或许属于爱德华神父,或许属于nog,或许属于五十一区,亦或许属于末日真理教,但绝对不属于纳粹,不属于右江。
这才是“虽然纳粹控制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但我们却可以将之夺过来,或从内部摧毁掉”的真正原因。这是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攻略计划的开始。
这是一场。虽然时日不长,单纯以中继器内部的时间来对照。不过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对我,对其他人,对中继器世界中的人们而言,就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无比艰辛地,才走到了这最后的一步。当它开始的时候,完结就已经注定,所有人都想结局如自己所想,但是。我必须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我这么想着,这么凝视着那已经从人形的轮廓上扭曲的幽暗,它是如此的平静,而我却是如此的不平静。内心的不平静和思维的冷静并不矛盾,我的情绪就如同急剧抖动的波形,却又一个冷酷又残忍的理智,以一条直线的方式,贯穿了这条波形。我的脑子在发烫,虽然已经失去心脏,却能感受到,血液沿着血管奔涌,浓重得就仿佛水银倾倒。虽然失去了右手,但魔纹已经不在右手上,虽然失去了身体,魔纹却也已经不在身体上。魔纹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剩下一个头颅的我无法直接看到,却能感受到,它就仿佛是用仅剩的神经、血管、肌肉纤维、脑细胞等等脑袋所拥有的零件编织而成,亦或者说,它就是我仅存的脑袋中的一切,由这一切交织而模样。
四个棱状物,以十字的方式,在我的脑海中,以幻觉般的方式舒展,发光,快速地旋转,而无处不在的临时数据对冲余波,就好似星星之火,呈现于魔纹的周边,在巨大的吸力中,又变成光线,汇聚在急剧旋转的魔纹上。
这就是,我仅剩下的,或者说,从未消失过的力量。我是魔纹使者,我还活着,于是,哪怕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仍旧魔纹使者,第四等级的魔纹使者!
我深吸一口气,过往所见过的材质中,最为坚固的,最为神秘的材料——构造体材质,以我无法理解,也根本不需要去理解的方式,从宇宙虚空中诞生。它就如同一根根蛛丝,接驳了我的脑袋下方,颈脖之处的缺口,编织出肌肉,血管,神经和骨骼,它不是细胞状的粘合,而是无数的丝线纠缠在一起,变成我所熟悉的,我所不熟悉的形状,去组合出那些已经失去的部位。
脖子长出来了,肩膀长出来了,然后是手臂,躯干和双脚。有骨头,有内脏,有灰白色的神经、血管以及仿佛灰烬一样的“血”。虽然外型上相似,但是功能和本质,和人体曾经拥有的那些零件是完全不同的,性能也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只剩下头颅,或者说,排除了“左眼”之外的部分,依旧还是常识中的“人类”范畴,其他的地方,完全就是构造体材质的造物,犹如统治局遗址中的那些素体生命。看似狰狞的铠甲,其实是皮肤,看似外骨骼,其实和肌肉没什么不同,从里到外,都是构造体,也只是构造体而已。乌鸦头形状的头盔,将我的脑袋覆盖,落下一张面具,那是丑角的模样,细长的双手和双脚,缠绕着灰白色的荆棘,但那每一根尖刺,都可以视为一处微缩的炮口。腰间悬挂着一柄带着扳机的刀状武器,外型就如同我过去使用的临界兵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但其实不是,而是更接近于素体生命在诞生之时就附带的武器——也同样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以漂浮的姿态,立于宇宙虚空中,虽然在他人眼中,或许像是体型纤细,穿戴铠甲的人类,但是,我十分清楚,这就是如今自己的****模样。
“四级魔纹形态改变,素体生命模式,百分之九十。”我把此时此刻的自己,重新命名为:“素体高川。”
一直凝视着的,前方那看似平静的幽暗产生波纹,它周边的宇宙背景也微微扭曲起来,我可以想象其内部的变化有多么剧烈,这就像是快要达到,或者已经达到峰值的样子。曾经吞噬了四天院伽椰子后,同样变得平静的月之眼,也在不安的躁动着——它如今的形态宛如“两个细胞”,不过,这个细胞表面正在渐渐出现败坏的黑点,它的自体运作规律已经产生肉眼难以觉察到的紊乱,我同样无法直接用肉眼看到,却用连锁判定感受到了这种紊乱。
波动,万事万物都在波动,亦或者说,虽然万事万物不是由波动构成的,但是,波动覆盖在它们的表面,勾勒着它们的形状。于是,当这种波动变得不稳定的时候,观测到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扭曲。连锁判定观测着这种扭曲,以更直观的方式,呈现于我的脑海中。
我闭上眼睛的话,在脑海中所描绘的眼前景象,是一副难以形容,和常识相悖的,不同于肉眼所观测到的怪异模样。
下一刻,触手捣烂了月之眼的内部,透体而出,两个细胞都被贯穿,而更多的触手正从每一个位置开孔,月之眼瞬息之间,就仿佛有了许多鞭毛,不过,这对月之眼而言,似乎是一种极度危险的预兆。月之眼自身的蠕动,充满了躁动,一部分触手被挤压断裂,但另一部分触手仍旧试图扯开更大的裂缝,也还有更多的触手,以一种狂暴从内部击打着胞壁。
幽暗开始了扭曲,从扭曲的形象中,流露出人形的味道——我再一次感受到那巨大的恐怖,右江要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