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忙乱了几日,这日一早,钱灵犀在看到桌上的面条时还愣了一下,“这大清早的,吃什么面条?换碗粥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林氏本来不想对她发脾气,但实在忍不住戳了她额头一记,“今儿什么日子?”
钱灵犀一脸茫然,钱扬友拍着小手跳出来道,“今儿十四,是三姐姐的生日,娘说今儿可以管你要吃的。三姐姐,你给我做那个奶酪酥吧。大嫂子已经有奶了,小泰来不用吃咱们的奶酪,咱们能吃了吧?”
哎哟,钱灵犀自拍下脑门,可不是过糊涂了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石氏叹了口气,“只可惜眼下大水初退,咱们也不好摆酒庆祝。看来你这生日,就只有咱们一家人庆祝了。要不要挪一挪,下个月再过?”
“不必了。”钱灵犀这个小寿星还没摆手,林氏先代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我本就怕给这孩子办得太风光,折了她的福,眼下这样倒正好。横竖嫂子您这给她及笄的人是跑不掉的,咱们就等到晚上一家人都忙完回来了,团团圆圆吃个饭便罢。顺便也当给泰来办洗三宴了,让他们姑侄凑一块儿,算是双喜临门。”
钱灵犀连连点头,要是让她跟钱敏君当年似的,在一堆人面前行礼,她也有些紧张,当年钱敏君出错有她弥补,可万一她要出了错哪里有人弥补?不如一切从简,大家自在。
石氏虽有些过意不去,但见林氏一力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吩咐厨房,不论多贵,今天务必要置办一桌象样的席面,晚上好给钱灵犀和小泰来庆祝。
既然把话提出来了,钱彩凤进屋捧出一套簇新的大红布衣,交到妹妹手上,“你知道的,我的针线不如你,要是绣花什么的,你就别指望我了,所以我只给你缝了套在家下厨穿的衣裳,还特意做了条围裙和袖套,省得你老是把衣裳弄一身油烟味,连我瞧着都怪可惜的。”
这话说得全家人都笑了,钱灵犀美滋滋的捧着这套衣裳,“还是二姐最了解我,不过你就没给我做身替换的?”
钱彩凤忍笑骂道,“有这么厚脸皮的吗,收了礼还想要替换的?大伙儿评评,可有这样的道理?”
钱扬友却一本正经的仰着小脸望着她道,“二姐,你还是给三姐再做一身吧。让三姐多做些好吃的,咱们也不亏的。”
这回连钱文仲也掌不住,一口茶直直的喷出来,笑得差点忿了气。
钱扬威最厚道,拿出两枝镶珠银簪递上,“区区薄礼,不过是大哥大嫂子们一点心意,三妹可别嫌弃。”
钱灵犀就奇了,“大哥你怎么买两根送我?”
“这根可不是给你的。”钱扬威把另一支簪子递到钱彩凤的面前,“从前你在乡下,及笄时大哥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这回算是补你一份礼,虽是三妹过生日,大哥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钱彩凤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她心里明白,大哥是知道她要和离,所以特意送份礼物来讨她欢心。
可她没想到,同样想讨她欢心的还不止钱扬威一人,大伙跟约好了似的,全给她准备了礼物,还都是跟钱灵犀一模一样的,有钱扬威带头,大家连借口都不用再找了。
看女儿掩面而泣,钱文佑把心中的酸楚咽下,强撑出笑脸道,“咱家两个女儿,本来就该一样的,今儿晚上凤儿你也把新衣裳换上,跟你妹妹一块儿热闹热闹。”
“那今晚咱家可是三喜临门了。”钱灵犀悄悄把眼泪抹去,鼓励的拍拍她背,适时道,“既然有寿面,那准备寿桃没?要是没有,我亲自下厨做去。”
石氏也不欲弄得太过伤感,把话接了过来,“今儿你们三个最尊贵,不要你们出力,都好生歇着吧。扬友啊,你三姐今天可不能给你做好吃的了,要不你下厨,给她们做些好吃的,行么?”
钱扬友很挠头,“可是……我不会。”
石氏笑道,“没事,哪怕你炒糊了,也逼她们吃下去。”
钱扬友看一眼钱灵犀,颇为犹豫,“三姐那么挑嘴,她肯定不会吃的。”
“哎呀,你这小子现在长本事了,都敢编排起我来了!”钱灵犀上前作势要拉扯弟弟的脸蛋,钱扬友顿时捂着腮帮子往人后躲。
姐弟俩一番打闹,终于把那点伤感的气氛冲得烟消云散。一大家子重又坐下,开开心心吃了早饭,正要各自去忙了,却见又有两名官差上门了。
这回钱家一个人没走,都很诧异。
钱文仲奇道,“姜家的案子不是已经完了么?难道他又生出事来?”
官差见了他行了个礼,苦着脸道,“钱大人,对不起,这回……这回是您家的女婿把您家的大公子告了。”
什么?钱彩凤顿时怒了,“他凭什么来告我哥?”
官差很发愁,但不得不禀公办事,“具体的详情我也不知,只听说是大公子,是叫钱扬威的吧,他的果酱作坊偷税了。哦,对了,还有个关键证人要带回去。”
徐荔香一听偷税二字,顿时心就开始发慌,再看那官差转头看向一众女眷,更加不自觉的就往人后躲,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请问谁是徐氏?”
官差问得客气,可这二字听到钱灵犀和钱彩凤耳朵里,却都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徐氏?唐竟熠小册上的徐氏竟是徐荔香?
“不关我的事!相公,爹娘,你们要救我啊!是姓唐的教我那么做的,他说没事的!”官差还没上前捕人,徐荔香已经唬得面如土色,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这样近乎等于认罪的话,已经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一片不祥的阴影。
钱文仲定了定神,缓言跟那官差道,“二位,非是我们不愿意让这媳妇出去做证,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若是贸然上了公堂,只怕于名节有损。能否通融一二,让我家老大先跟你们回去,回头我亲自把这媳妇送到公堂后门,到时在后堂对质,如何?”
既然他都发话了,那官差也不刁难,虽然钱扬威只是一介庶民,又是被唐竟熠这样有功名的举子告了,但也没有给他披枷带锁,就这么客客气气的请出去了。
只是钱扬威临走前看徐荔香一眼,那目光可着实不怎么好看。
等官差一走,林氏转身就劈手打了徐荔香一耳光,“你说!你到底在外头干什么了?”
徐荔香又惊又怕,又痛又慌,她就是平日里再强悍,那也只是个窝里横,真的眼睁睁看钱扬威被公差带走,知道这回肯定是闯大祸了。
她心里有亏,不由得眼泪唰唰的往下掉,一张嘴就说了实话,“我……我真没干什么,是那姓唐的说我们作坊可以不交税,所以我……我才一时糊涂了。可他,他也分了钱的呀!他怎么能把我告了呢?”
“糊涂东西!他拿了钱,那你有凭据吗?”要不是平生不打女人,钱文佑真想上前抽这媳妇几耳光,“定是扬威要你去交税时,你们俩私下分的吧?这样的事情只要他反咬一口,你能有什么办法?”
“税单!”钱扬名近来颇经世事,立即抓住了重点,“税单是他开具的吧?有那样的假东西,他也逃不开责罚。”
“税单大可以一式两份,一份存档,一份造假。到时他只需要推说是亲戚情份,或是给人威逼就可抹去。而且此事是他主动出首检举,就更赖不着他了。”钱文仲掌管税务多年,深知其中的门道,愁眉深锁,“一直就怕出事,谁想得到居然是这种事上出了纰漏。此事可大可小,要是处不好,扬威可就很难保得住了。”
“大伯!”不知何时,正坐月子的董霜儿也从房里出来了,披头散发,脸色雪白,进门就给钱文仲跪下了,“大伯求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扬威吧。”
转头瞪着徐荔香,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关相公什么事?要打要杀,拉她去啊!”
“你这贱人,说什么呢?”徐荔香心里最怕的事给董霜儿嚷破,不由得心中大怒,她不敢对别人发火,可董霜儿一向是她不怕的,当下冲过去就要与她撕打。
“站住!”妇人间的争斗,男人不好出面,钱灵犀心头火大,甚是威严的一声厉喝,把徐荔香叫住了,“你是不是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你难道忘了,她是妻,你是妾,你若是敢动她一下子,就是以下犯下,都不用我们做长辈的发话,大嫂就能立即把你赶出家门去!你现在一五一十的赶紧把事情都交待清楚,到底还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好让我们有个应对,否则去了衙门,连累了大哥,他若有个好歹,你下半辈子还过不过了?”
徐荔香这回是真的吓哭了,丈夫是妻子最大的依靠,若是钱扬威出了事,她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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