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管家的时间长了,说话很是剪断利落,客套两句,就拢上正题。
号称沈老太太虽受了惊吓,但在病中还一直惦记着她们,给她们送来了的月例银子不说,还给她们补上了府上原本应该有的秋冬衣裳。
她有那么好心?石氏不信。只怕是迫于钱玢的压力,不得不为之吧?她知道这是国公府的惯例,自己既然要来住这几年,也就用不着客气。
只是面上还得假意推辞一番,但蒋氏却笑,“太太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国公爷特意把你们接了来,岂能让你们受了委屈?只是你这边一共有几个奴才,各是几等,从前的月例是多少,倒是要报与我一声,以后好按月发放。”
石氏心头一喜,如果这样,那她这三年可就能省下不少钱了。可怜她阮囊羞涩,至今除了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的几个粗使妇人,还没打赏过什么人。
很快和蒋氏商议已定,下人们的当然归他们自己,只是石氏听说自己每月能有二十两,两位姑娘也有二两月例,心中暗暗高兴。这样一样,她们娘仨不指望存钱,起码也能少贴些了。
一时蒋氏又命府中的绣娘上身给她们三人量了身量,选了布匹做秋冬新衣,因制衣时节已过,送到这儿来的显然不是甚么太好的料子,但也不差。石氏很知足,没什么意见。只是觑空提出,想在院外弄个围墙。她先没有提自己的意见,想听听这蒋氏要怎么说。
蒋氏听着就笑了,“太太,您可千万别嫌此处简慢,好似咱们欺生,故意把你们搁在这荒郊野岭似的,其实不然。府上能成套的房子都有人住了,我是想着你们若是跟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只怕还愿意要个单独的清静住处才给你们收拾了这里。你们若是不愿意,我现就可以给你们调房。”
石氏心中暗服她会做人,忙说不必,“这样就很好,只是我就想围个篱笆,种些藤蔓花草,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看着养眼。不知可以么?”
“这个不难,包在我身上了。”蒋氏听这要求很低,花费也少,便一口答应,眼看诸事已毕,她也要走了,才告诉她们,“后日便是中秋,府中会有家宴,我让针线房的赶一赶。争取把新衣制出,到时请几位务必出席。不过咱们府上还有个规矩。不论男女,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来,皆得入学,两位姑娘过了节,从十六开始,也得入族学里去。我知道太太这边的人手不够,回去就拨两个丫头过来。再带上文房用具,请两位姑娘先有个准备。”
石氏心中一惊,弄来弄去。难道这才是正题?且不说钱灵犀了,自家女儿哪里是能入得了学的?
“这样……只怕她们跟不上进度吧?”石氏稍一琢磨,寻了个借口,“你看灵犀才从老家来没多久,敏君又生性顽劣,只怕扰了课堂清静,不如就在这儿,我会尽力教导她们。”
“哎呀,那咱们府上可从没有过这样规矩。”蒋氏含笑迅速就把她的话给堵死了,“越是基础差,越是不懂规矩,才越是要去好生学。再者说,我们家的族学可与外头不同,女孩子在那里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得学针线规矩,都是有年纪的嬷嬷在教,十分用心。外头许多人家的子弟想求送到我们家的族学里来还不成呢,太太就不必担心了。”
她竟是不再听石氏理论,径自走了。石氏一瞧这可不行,这不是将俩丫头搁火架上烤么?当即就要去求见钱玢,但钱灵犀却把她拦住,“婶娘不能去。”
“为什么?”
“上学是好事,如果婶娘现在就闹到叔公跟前,他也不好说个不字。不如咱们等到中秋夜里再说,听听叔公的意思,如果并不是他吩咐的,他知道姐姐和我是什么情况,必然会加以回护。到时大家都在,有什么话反而好说。”
石氏想想也是,如果这只是沈老太太的意思,她现在就去找钱玢,老太太那边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后着,到时还说不好是怎么一回事。不如等到中秋时当面一说,当中也不必兜这么多的圈子。于是暂且按捺下心来,静候中秋。
蒋氏倒是雷厉风行,很快就拨了两个**岁的小丫头提着文房四宝来了。一个叫小薇,一个叫阿阮。这两个都是家生子,从五六岁起就作为书房丫头接受过专业培训,文墨通顺,长得也很是清丽。这回来服侍她们,还是她们头一回当差,略显拘谨和生涩。
石氏真有点搞不懂沈老太太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她要是成心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怎么也不会选这样两个小丫头片子来,可要说她是一片好心,石氏还真不敢相信。横竖这两个丫头还小,也不必费心张罗什么住处,让她们跟着玉翠和何奶娘在外头打地铺也就是了。
钱敏君见来了两个小丫头,以为是玩伴,倒是挺欢喜,拉着钱灵犀去认人。那个叫阿阮的特别老实,说两句话都脸红,有什么话都是小薇代答。
“她本姓阮,我姓魏,原名……在家不过是个排行,到了府里就给叫成这样了,还请姑娘赐名。”
啊,钱灵犀知道了,这时候的人为了好养活,一般很少给孩子起正经名字,无非是大妞二狗之类的,各家都是差不多。尤其是做下人的,知道就算是起了名字也会给主子换掉,索性更不操这个心了。
钱灵犀认真想了想,“那你以后就叫采薇好不好?”语出诗经,多有内涵?
可惜小薇摇头,“大少爷那儿已经有个采薇姐姐了。”
“碧薇?”
“也有了。”
“蔷薇?”钱敏君以为在玩什么文字游戏,赶紧也想出一个。
“蔷薇是我姐。”
钱灵犀被打败了,“那你叫紫薇吧。”
小薇认真想了想,“府里好象还没这个名字,谢姑娘赐名。”
得,一位格格就此诞生。接下来的阿阮钱灵犀没啥想法了,“不如你就叫阮阮吧,这个名字没人叫吧?”
软软?饶是阿阮读了几年书,也没弄明白这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是自己才疏学浅啊,阿阮涨得小脸通红,却严肃的点了点头,果断接受了这个不寻常的新名。
而直到很久以后,钱小妞才发现给人家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钱府正院。
到沈老太太跟前回话的蒋氏满心不解,“老太太,您若是要着人过去,我这儿还有不少好的,怎么偏择了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连国公爷都还没提到她们的月例银子那些,您怎么就吩咐办了呢?”
沈老太太不欲多作解释,“你只依我的吩咐去行事就是。中秋的事多,我不留你了,你去忙吧。”
蒋氏无法再留,只得告辞,可她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在才出院子的时候,就听里面吩咐去请大夫人齐氏了。
蒋氏心中暗暗有气,苦活累活都是她在做,但一旦真有什么机密要事就是她们亲婆媳关起门来商议,防她跟防贼似的。
回到房中,却见外出办事有半个多月的钱文傭刚刚赶回来过节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忙忙上前嘘寒问暖,体贴服侍。
钱文傭回家已经歇过一阵,并不觉得十分劳累。但见妻子如此殷勤,心中还是十分受用。当夜自然是宿在正妻这里,夫妻俩关了门,才说起正经体已。
“我听说爹把文仲家的夫人和女儿都接了来,这是为的什么?”
“谁知道呢!府上人都在猜,那样一个瘸了腿的傻丫头,老太爷弄回来干嘛?老太太也是奇怪,当天晚上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要不是那只猫发疯,估计她们的日子也不得好过。不过今儿老太太不知怎么又改主意了,让我送钱送东西,还说从她的月例银子的扣。哼,整个家私都攥在她手里,这假话谁不会说?不过她也没安好心,说要送那俩丫头上学呢,往后可有得笑话看了!”
“不是说还有个丫头么?那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只知道叫灵犀,好象是你那贬了官的堂兄弟从老家领回来的闺女,跟他家傻子作伴的。”
“灵犀?这名字我怎么似乎在哪儿听过?”
钱文傭皱眉苦思,却给蒋氏笑着打断,“当然耳熟。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家那个老子也太懒了些,居然就给丫头起了这样一个名儿,搞不好她们家还有个彩凤呢!”
啊呀!她说着无心,钱文傭却顿时记起来了,“我知道这丫头!恐怕爹弄她回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有可能要送她们上学,钱灵犀觉得先去钱氏学堂探探路也未尝不可,石氏正好也要打探学堂的消息,便让何奶娘和玉翠跟着,带着那俩小丫头一起去走走。
国公府占地极大,于东北角上单独辟出一块以作学堂。
学堂又分了里外两进,男女有别。当中修了个夹道,有高高的围墙阻隔,为避嫌疑,院墙这里是不许种树的,杜绝了一切绮思遐念。
(谢谢与梦的粉红,再隆重介绍一下:软软,书友62mm饰,嘻嘻,小丫头,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