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问得钱灵犀心中满是苦涩,她该怎么告诉他,难道要说,我是你上一世的妻?
可那也不对,他上一世的妻是钱敏君,自己不过是一缕来自异世的游魂,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才落到这里。
“你……哭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邓恒自从慬事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面对着对面这个明显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得的女孩,他简直觉得罪孽深重,可偏偏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幸好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方才钱敏君的话,“你叫灵犀?真是好名字!唔……灵犀姑娘,我见过的人实在太多,可能一时,一时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麻烦你说下,我们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好不好?”
可他这一说,对面的女孩哭得更凶了,满脸泪花,更加象只备受欺负的小花猫。
就见那只落水的可怜小猫还用力摇着头,抽抽噎噎的说,“不是。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
“可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邓恒心中的负罪感难以言表,他严肃的对钱灵犀行了个礼,“对不起,灵犀姑娘,是我失礼了。”
“不是你的错!”钱灵犀听着只觉更加心酸,也哭得更加伤心了。
邓恒不知如何是好了,钱敏君却难得的懂事了一回,“灵犀妹妹,你身上都湿了,我带你回去换衣服吧,要不,娘说这样会生病的。”
钱灵犀垂着眼,拼命点头,内心祈求着,带她离开吧。快带她离开吧,她的情绪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再留下来,她不知还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等等!”眼看她们要走开,邓恒突然出言阻止了她们,“你们这样回去方便吗?我是说,今天国公府正在宴客,你们这样万一给人看见。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有。钱灵犀背对着他,边走边摇头,勉强撑着沙哑的嗓子说,“不要紧,我们回婶娘那儿去,那里没人,地方又偏,便是给人看到,也没事的。”
她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却依旧低着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你就当,就当没见过我好了。”
她哽咽着离开了。
明明日头正暖,但邓恒的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凉意,看着那女孩伤心离去的娇小身影,他的心里也莫名心酸起来,那些眼泪好似一颗颗的全砸在他的心上。堵得他心头难受之极。
这是怎么了?那女孩到底是谁?
回了住处,石氏一看钱灵犀这失魂落魄,深身湿透的模样还以为沈老太太的奸计得逞了。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钱灵犀强打着精神解释,“不过是不小心掉进了水池里,这下子用不着躲了,我干脆装病吧。”
石氏听了个瞠目结舌,“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水池子里?”
可惜唯一的见证人钱敏君更是说不清楚,石氏只好赶紧张罗着桐香去烧些热水,给钱灵犀好生泡个澡,又要婆子去厨房要碗姜汤来给她们搪搪寒气。
钱灵犀真的很想晕过去算了,也许晕过去,心就不会这么痛了。可是她的身体很结实,虽然淋湿了,流清鼻水了,但距离晕过去还有不小的距离。所以钱灵犀只能头昏脑胀的躺在床上,继续难过着,悼念她上一世的爱情。
如果说上一世的钱灵犀是被保护过度的娇娇女,那么这一世的她却接触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她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和邓恒的差距,虽然他们离得很近,但就象同一个城市里有富人区也有贫民区一样,他们的差距,好比天与地。
邓恒,南明王朝七大省府中最为富庶的吴江府中最为富庶的名门望族,邓氏的嫡子。
相传,南明王朝最早的建立,就是邓家的财富帮了大忙。而在王朝建立之后,邓家也以其过人的财势,令得历代王朝的继任者皆不敢动其分毫,反而更加礼遇有加。因为邓家的财富不仅支撑了一国的半壁江山,而邓家的势力还渗透到了这片云洲大陆的其他两国。在北燕和大楚,谁都说不清到底还暗藏着多少邓家的势力。对于这样的豪富之家,便是他们并不出仕为官,也是有一份定国公的爵位,世袭往替。
邓恒的生母是皇后所出的嫡女,永泰公主。而邓恒的父亲也是南明王朝历朝历代唯一一个不被尚公主礼节要求的驸马,反而是公主按着世俗的规矩,带着嫁妆嫁进邓府。一样的需要侍奉公婆,并没有所谓的公主特权。
几乎是从一生下来,邓恒就注定了要继承邓家的所有。而他也确实以出色的才干,证明了自己是家主位置上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上辈子,能嫁给他为妻,钱灵犀真的觉得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只可惜那个福气来得太短,如昙花一现,匆匆凋零。
钱灵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对上一世会遇到那样的结局,是能够理解的。即便是没有钱慧君,只怕她也在那个主母的位置上坐不长久。因为相形之下,她的出身太寒微了,还瘸了一条腿,在世人眼中,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配得起那样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那时的钱灵犀,被爹娘教养得过于天真,只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以为凭借自己在现代学来的一点小聪明就可以顺风顺水的过下去,却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而大家族内倾轧的残酷程度是远远超乎她想象的。
那么这一世呢?这一世就这么任由自己与他擦肩而过?钱灵犀不甘心,但现实的差距让她必须理智的去认识这个问题。
糟糕!还有钱敏君!钱灵犀忽地一骨碌坐了起来,钱敏君是怎么认识邓恒的?邓恒会不会对她有好感?
“你说那个画画的哥哥?”给叫来的钱敏君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很好啊,我在上头等你等得无聊,就看到他了。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画画,还说我可以下来看。我就过去了,那个哥哥说我要是乖,就把我画下来,也不知道他画了没有。”
钱灵犀心中又酸又苦,邓恒最擅画人,尤其是美人,却极少肯出手。前世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也曾替她作了幅画,难道这一世,他和钱敏君也要以同样的方式开始?
“听说灵犀姑娘回来了,怎么不到前头去?”院外,沈氏身边的婆子带着人来了。
钱灵犀急忙让钱敏君也上了床,躺在里侧,阖目装睡。
只听隔壁石氏打发何奶娘迎了出去,“真不好意思,是我家姑娘淘气,招得她掉到水池子里去了,刚回来喝了姜汤睡下了。”
“真是掉进了水池子里?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我们夫人也很担心呢,虽是喝了姜汤也不知行不行,要是不好,还得打发人去请大夫。”
“哎哟,那我可得进来瞧瞧。”
“您这边请。嗳,这湿衣裳怎么还不快收去洗了?”
钱灵犀闭着眼睛,就听有轻轻的脚步接近了,端详了她好一时,才缓缓退了出去。
“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扰她休息了。回头要是不好,可早点去请大夫。”
“是,谢谢您关心了。”
……
听着人远去了,钱灵犀才悄悄睁开眼睛,却赫然瞧见石氏来到床边,“怎样?精神好些了么?”
钱灵犀点了点头。
“我也没睡呢!”钱敏君很活泼的立即翻身坐起。石氏却冲她微嗔了一眼,握着钱灵犀的手坐下,“你能告诉婶娘,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钱灵犀只能这么告诉她,“婶娘,我方才在后院遇到一个人,似是身份贵重,却是改换了名姓而来……”
沈氏得着禀报,皱起了眉,“真的是掉进了水里?”
“是真的,要不是路上有人瞧见,咱们也不知道这丫头又跑回去了。”
沈氏的眼睛往地下一扫,丹凤跪在那里浑身打了个冷噤,说话间已经带上了泣音,“老太太,真的不是奴婢不尽力,那丫头,那丫头她当真会妖术!就那么白光一闪,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回过神来,人早就不见了!”
她眼睛往旁边求助的一瞟,自家姨母,同样在沈氏跟前伺候的婆子上前说话了,“老太太,丹凤打小跟着您,她虽年轻,何曾出过这样大的纰漏?您还记得上回那事么?那样大的一只白猫,那丫头居然毫不畏惧就抢下来,还摔到地下弄伤了腿,她得有多大的胆量和力气?后来那猫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的从丫头手上跳出来作怪?还有那诗,她一个才进学堂的女孩,就算在乡下读了几本书,怎么可能做出连国公爷也称赞的诗?这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住嘴!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怎么想我们国公府?”沈氏拨动手上的念珠,渐渐沉下脸来,“去打发人查查她是从哪里落的水,路上可遇到什么人。全得要查仔细了,一点不许遗漏的来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