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看也不看那当票,就指着李二娃道,“这下可好,看伱回去跟我婶娘怎么交差?”
李二娃一愣,钱夫人?她关这玉佩什么事?
钱灵犀却忿忿的道,“伱别以为我婶娘不知道,是干爹叫伱偷偷拿玉来当的吧?否则就凭伱,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玉?哼,一早伱上我干爹那儿拿当票的时候,婶娘就让我跟着伱了。”
她转头看着那伙计,冷冰冰的道,“那块玉佩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伱们最好仔细找一找,要是真的给弄丢了,拆了伱们这店也赔不起!”
她戴着的帷帽和身上的衣饰明显不是人家女孩儿的穿戴之物,况且口气又横,听得那伙计一愣,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起来。
往里瞟了一眼,接收到某个信号,只得服软道,“那请秀稍候,容小的进去再找找。”
又磨蹭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块水头极足,青翠欲滴的翡翠玉佩出来了,“不好意思,原来是掉到柜子旮旯里了,还以为丢了,请秀查验。”
“就是这个!”李二娃明显松了口气,可钱灵犀还是装模作样的查验了一回,才拿手绢装进随身的荷包,扯着李二娃去了隔壁。
一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钱灵犀就把玉佩又拿了出来,“还伱。”
李二娃虽是个粗汉子,但并不愚笨,也想到方才那伙计是看他不象是从正经途径得到这玉的人,所以才想昧下他的。要不是有钱灵犀出面,恐怕这玉就不好要了。
“谢谢二秀。”李二娃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可问也不问,就连同钱灵犀包着玉佩的帕子一同接了去。
钱灵犀本想讨回来,可再一看他那粗得跟石头似的大手,还真怕把人家的玉给磨坏了。不过是一块普通帕子,算了。
钱灵犀也不多打听,“行啦。伱快回去吧。要是没事过来喝杯茶,我请。”
李二娃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目光不自觉的就往这饭馆的某处瞟了一瞟。
“得了吧,就伱还知道不好意思?过来吧。”钱灵犀没留神他的小动作,笑嘻嘻把他往桌边一带,正好伙计终于端出钱敏君要的甜菜汤了。
软软她们在旁边伺候着,早已经倒好了茶,但钱敏君要客气。又让人拿碗分了甜菜汤给李二娃。
他虽粗鲁,但这点子规矩还是懂的,并不上桌和两位秀同座,只端着那甜菜汤站在一旁,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可刚喝了一口,他就嫌弃的直皱眉,“大秀伱怎么跑出来喝这个?我们那儿,见天喝这个,闻着这味道就要吐了。伱要想喝,赶明儿我挖一筐给伱送去。”
“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么?”钱敏君喝了一口。也嫌弃了。这汤水甜又不够甜,还带着股土腥味,实在没甚么喝头。
“那就当尝个鲜吧。”李二娃换了茶盏喝了干净,道谢离开了。在这饭馆的角落,有个戴斗笠的人,也打算起身离开。他一身布衣打扮,只是那魁梧的身形透着几分不同。就连低调的系着件玄色的披风也还是显现出来。
但钱灵犀几人却没留意到,歇了一时,钱敏君自觉有了力气。懒懒的站起身道,“咱们也回去吧。”
她这一站起来,那个戴斗笠却又不动了,坐下把头埋得更低。
那就走吧,可钱灵犀刚转过身,蓦地,她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呀!跟着钱敏君的玉翠也发现了,惊呼出来,指着钱敏君的后裙,才想说话,却给钱灵犀一掌拍下,“别吭声,快坐下!”
她说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把钱敏君又摁下了。钱敏君莫名其妙,“怎么了?”
真要命,怎么偏赶这时候来了?怪不得钱敏君会特别疲惫,又想喝热的甜的东西,敢情都是有原因的。
钱灵犀低头,在钱敏君的耳边低声道了两句,钱敏君顿时张大嘴巴,赶紧低头看自己的凳子。
不用看,那里已经留下忧了,这几天天气晴好,都已经换了春衫,是以才会透出来。眼下麻烦的是,要怎么把钱敏君带回去。
换裙子不太可能,就算能找饭馆借间房,但要怎么让钱敏君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走过去?最好的办法是立即拿件披风来。可眼下离家还有些远,真的要跑回去再跑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在她们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戴斗笠的人悄悄起身离开了。不一时,走了的李二娃拿着件披风和手帕过来。
“二秀,不好意思,方才拿了伱的帕子,还伱。对了,眼看就要变天了,伱要不嫌弃,把这件披风先拿着吧。”
他说完就跑了,钱灵犀没空去想这其中的究竟,立即拿起那件玄色披风给钱敏君系上,又让玉翠去雇了辆形,和钱敏君一同坐了,急急往回赶。
进了家门,石氏正在跟个面生的妇人在客厅里说话,抬眼就瞧见女儿身上明显不属于她的披风了,“这是怎么了?”
钱灵犀没空跟她细解释,“姐姐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一会儿再来给婶娘请安。”
对那面生妇人赔个笑脸,然后迅速拖着钱敏君回房了。
这异常的举动弄得石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妇人也知道她家肯定有事,忙不迭的告辞了。
石氏进了女儿房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忙指挥着人去熬生姜红糖水,又拿了她自己所用的物件和干净的热水进来。
钱灵犀上一世已经成长过一回了,知道古人是怎么处理这样尴尬的生理问题。其实要说起来,她也算好命,没投胎到那种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家,是以在面对这样成长的烦恼时,还算是好过。
因为钱灵犀今天已经看到了,石氏顺便就跟她和钱敏君一起上了次生理卫生课。教她们如何使用那绣着精美花纹的红色布带,以及如何更换夹在布带里的草纸,以及不可碰冷水,不可劳累等等注意事项。
钱灵犀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脸皮厚,只觉得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听得连眼都不眨。只是钱敏君通红着脸,象是煮熟的西红柿,呼呼冒着热气。
一堂课上下来,石氏给两个女孩儿布置了课后练习,“等把手上的活做完,一人做一套这东西,迟早都要用得上。”
古代女孩子的身体发育迟缓,钱灵犀估计她还有三年快活日子可过,虽然早了些,但这东西就象家里的存粮,总是有备无患的。
欣然应下,又打趣起钱敏君来,“婶娘,姐姐眼下也算是大姑娘了,咱们是不是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这种羞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庆祝的?”钱敏君啐了她一口,娇羞的横了一眼。
石氏却甚是感慨的叹了口气,“灵犀说得也不错,来了癸水,就算大姑娘了,娘可真的要开始给伱张罗婚事了,再过几年,伱也要嫁了。”
钱敏君羞得连脖子都在发烫,“女儿不嫁,不嫁!”
“要是不嫁,那才要出问题呢。”石氏忽地收敛起笑意,正色起来,“敏君,伱真的该学着长大了。娘会好好教伱,可伱自己也要争气,努力学习知道吗?”
她的声音里,已经含着几分哽咽了。钱灵犀心中微觉伤感,只怕这是天下做母亲的在面对渐大的女儿时都会有的心情。就象林氏,不也对自己牵肠挂肚?还有钱彩凤,一人呆在老家,也不知过得怎样了。
钱灵犀忽地无比想念她们,决定了,今晚进空间探亲去。
不过闲下来的她,却也想起一事。今天,到底是谁送来这件披风?会不会是那块玉珮的主人?否则的话,李二娃也不会连同自己的手帕一起送回来吧?
应该是军中的将领了。不过却是个体贴细心的人,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自己年纪还小,却还是避嫌的立即还了手帕回来,是个有礼貌的人。
可那是谁呢?
李二娃直到出了九原城,才又见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收起平日里的玩笑,语气里多了几分尊敬,“将军,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摘下了斗笠,“二娃,谢谢伱了。”
“不客气。您平常那么关照咱们,我不过是帮您跑跑腿,办这么点子小事,有什么呀?您放心,我李二娃虽然话多,但也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这事儿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不过将军,您要是真的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怎么不找人帮忙呢?我是没什么本事,但象钱大人,却是难得的好人。还有……”
“谢谢伱。”男人话语里透着几分沉重和苦涩之意,似是大山一般,把他原本挺拔的脊背都生生压弯了几分,但仍是逞强的道,“如果我真的……那时候再说吧。”
李二娃无话可说了,在他心里,对方是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坐标,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会有办法解决事情的。
可他却不知道,这世上哪怕是九五之尊,只要是人,都会有排遣不了的烦恼。
铁血不能当饭吃,傲骨也换不来衣裳,武功韬略在和平年代除了作为取得官职的晋升之阶,又有何用?
明明是洒满阳光的春日,但男人却觉得彻骨的寒冷,伪装坚强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茫然的松动。
钱文仲今天在军营里值守,可是他却发现了一份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