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邓恒老这么笑着不出声,钱灵犀却有些恼羞成怒了,“你笑什么?说话呀!”
“这儿还有一粒。”
邓恒突然伸出手,在钱灵犀的唇边拈起一粒粘在脸上的米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轰得一声,钱灵犀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全身血液燃烧起来噼啪作响的声音。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怎么可以!
“果然,自己亲手炒的米花特别好吃。”邓恒的嗓音突然变得十分特别,低低的,磁磁的,说不出的好听,也说不出的让人心慌意乱。象是在人心头点起一把无名之火,烧得人没着没落的。
钱灵犀有点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背心之中,已经有汗滑落的迹象。慌乱之中,左手的锅盖也拿不稳,竟是滑了下来。
那刚刚开始起花的爆谷,顿时噼里啪啦四下飞溅开来。钱灵犀手忙脚乱的想去拣锅盖,可锅铲一时不慎,却把更多的米花炒了出来,有些掉到火里,噼里啪啦爆开了花,又很快的化为焦炭。
“啊呀!”钱灵犀顿时变了颜色,邓恒却哈哈大笑着端起锅子一翻,任那些米花尽皆倒落地下,“好了好了,落地开花,你新年的运气一定会极好的,否则就来找我!”
钱灵犀很想抢白他两句,却不想跟自己的新年运气作对,只能安慰自己这跟碎碎平安是一个道理,绝对不是自己失了手。
“告诉你,今天在船头舞剑的那个就是我。”邓恒很快把谜底揭晓了,分散了钱灵犀的注意力。他手执长剑,跳上旁边的椅子,快如闪电的挽几朵剑花,定格一个姿势,得意洋洋的问,“帅不帅?”
钱灵犀信了,眼中不加掩饰的惊喜与赞美让邓恒笑得更加自信。跳下椅子,却诞着脸问。“我今天送了你礼物。你要不要也送我一个?”
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钱灵犀脸又红了。她想躲开,却不知怎地,脚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不开。似是被蛊惑了一般,钱灵犀站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萦绕在周身的,是属于男子的气息,虽然淡,却带着明显的侵略性。那是专属于邓恒的味道,既让人莫名心慌又有股熟悉的安定。
他想要什么礼物?
看着他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温柔的眼睛,钱灵犀似乎明白,又不愿去明白。她想伸手把他推开,逃离这不安全的距离,但手脚却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任凭邓恒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只能又羞又窘又不知所措的微微闭上眼睛,似是等待被采撷的花。
此刻虽然看不清邓恒的表情,却能够听到他的呼吸也有些乱了。两人离得是如此之近,近得令得他们彼此的体味都交缠在一起,不知是谁蛊惑了谁。
忽地,不知是谁的脚步在挪动间,踩着了一粒爆米花,发出小小的,却是极清脆的声响。这声音惊醒了钱灵犀,也惊醒了邓恒。
钱灵犀顿时往后退了半步,邓恒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狼狈。
男颜是祸水,越好看的男人越是!钱灵犀咬着唇,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害臊。
可她脸上娇羞还未褪去,邓恒却恢复了常态,望着她笑得镇定,“不如。你唱首歌送我。从前在九原。就时常听你一人哼哼,只是从来没听清你在唱什么。今儿你就唱首歌送给我。好吗?”
唱歌?钱灵犀怔了怔,邓恒什么时候还关注过她哼唱的小曲了?可她会的那些流行歌曲能拿到这里来唱吗?这要唱出来,世人岂不拿她当怪物?那她是不是要拿些在小莲村学到的小调忽悠忽悠他?
可刚动这念头,却听邓恒道,“你可不要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敷衍我,要唱就真心唱一首。成天听人说些假话,要是连你也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钱灵犀一哽,看他脸上的淡淡落寞,有些不忍,心中思忖一时,突然想起一首歌,道,“那我唱一首,你不许问我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许问我是什么意思,能听懂多少就是多少,可好?”
邓恒含笑点头,“也好。能不能听懂,这也是缘法,你只管唱就是。”
钱灵犀又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轻声吟唱。
“难分真与假,人面多险诈,几许有共享荣华,檐畔水滴不分差。
无知井里蛙,徒望添声价,空得意目光如麻,谁料金屋变败瓦。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雷声风雨打,何用多惊怕。
心公正白壁无瑕,行善积德最乐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人比海里沙,毋用多牵挂,君可见漫天落霞,名利瞬间似雾化。”
这是一首粤语老歌,从前钱灵犀寝室里有个姐妹是广东人,总喜欢哼唱这首歌,她听得烂熟,就算是时隔多年,依旧可以完整的唱出来。
这首歌的词写得很好,旋律也优美,唱着唱着,钱灵犀不觉沉浸到其中去了。而邓恒的目光也越发的悠远,一曲终了,他的手指还随着节奏轻敲,颇有意犹未尽之意。
好一时,他才回过神来,衷心的赞了句,“真好听。能告诉我,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钱灵犀一哽,方才不许他问别的,却没提这一条,“这首歌叫浪子心声。”
“浪子心声?”邓恒失笑,“一个浪子会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肯定也是个回头是岸的浪子。”
这回轮到钱灵犀诧异了,“你听得懂?”
邓恒眯眼一笑,“也就这么一句而已。你唱了两遍,估摸着可能是这个意思。怎么,这歌里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那倒也不至于,可钱灵犀却不肯解释了,“天色已晚,多谢世子今日费心招待,告辞。”
“等等。”邓恒忽地上前两步,眼神认真起来,低低道,“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已于新年朝贺期间,与北燕来使达成协议,在九原边境开市通商。为此特开设一新衙,专司料理相关事务。你义父因政务出色,擢升为此监事院院副,食正四品俸禄。”
这不就是经济特区?钱灵犀心头一跳,干爹是院副,“那院正是谁?”
邓恒显然知道,却不肯说,“等你义父上任之后,自然知晓。眼下我也不便多说,天心难测,难保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变数。我先告知你一声,只是让你留心。眼下九原,已有一府一军,再加上一院,虽说皇上重视,但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这么好相与的。提醒你义父上任之后诸事留心,但也无须太过拘谨,只要时刻牢记他是皇上的臣子,办的事情只要都是忠于皇上就好。再有一事,我本不想提,提了怕你怪我别有用心,可不提又实在是找不到可信的人。”
钱灵犀猜出来了,“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邓恒赞许的点头,取出一枚私章递上,“九原一动,必是诸方关注焦点,我反而就不好动了。可那里的事情才刚刚起步,我可以让人去打理,却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看着,你愿意吗?”
钱灵犀想了一想,接过印章,“你赚钱就是我发财。放心,我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那边的生意我会替你看着。”
邓恒目光一松,显然也是松了口气,“那我就不谢了,来日方长。来人呀,送钱姑娘回去。”
钱灵犀看了他一眼,“那你自己也多保重。”
邓恒点头一笑,目光温暖,“彼此彼此。见了你家长辈,替我赔个不是,原本答应要送你回去的,可眼下有韩府的人在,我实在是不方便同行,回头我必亲自到他们面前请罪。”
“我们家人才没这么小气!”钱灵犀爽朗一笑,转身告辞。
正月十八,无风无雪。
钱灵犀会同钱杏雨一家,踏上了回京之路,过江第一站就接到了田允富,他那个表妹孙如珍也来送行了。出人意料的送给赵庚生一双亲手做的布鞋,虽然没有任何花巧,但缝得倒挺结实,看得出是用了心,只可惜小了一号。
赵庚生给了钱灵犀,让她看愿意给谁就给谁。可钱灵犀觉得不管怎样,都是人家姑娘一番心意,要是不明不白的给旁人糟蹋了,实在让人伤心。于是便让赵庚生送给了田允富,毕竟人家是亲戚,要怎么处置让田允富想去。
田允富收到鞋,心想也别给表妹再退回去了,加双鞋垫自己穿得了。日后表妹要是问起,就告诉她这情况。谁叫赵庚生还长个子呢,一时量不准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依赵庚生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肯定不会想得这么细致,他能想到把鞋还给自己,肯定是钱灵犀在背后提点的。田允富想起上回在韩府做客,表妹一时妒忌揭发钱灵犀之事心里就觉得惭愧,如今又搭上了人家堂姐家的船,一路吃住都没管自己要钱,就更不好意思了。
觑了个空,又去跟钱灵犀道谢并赔了个不是。可钱灵犀却大大方方毫不介意,并说孙如珍生性淳朴直率,倒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好得多。
田允富又惭愧又感动,回头在赵庚生面前赞叹,“这样通情达理的姑娘别说是你,连我都动心了。”
赵庚生顿时急了,“你要真敢这么着,咱们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不做就不做!”田允富故意逗弄他一番,惹得赵庚生又跟他打一架才算作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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