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临近,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闷烟,对于家里无缘无故出现火灾,这位沉默的父亲,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黑黄粗糙的大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膝盖,因为经常揉动这里,已经有些下意识了,每当父亲烦躁郁结的时候,就会反复重复这个动作。
混浊的老眼看着正在指挥大妮的儿子,不禁露出一丝欣慰,儿子是真的长大了,遇事冷静沉稳,不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孩子了。
母亲在厨房里忙活,对于火灾,她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比起人为,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家人不小心弄出了什么火星,正好引燃了偏屋里面的粮食。
母亲是个信佛的人,对于这种意外的灾祸,总是能联想到菩萨的警告,或者更大灾祸的预示上面去。
刚才空闲的那点时间,母亲就诵咏了几遍莲华经,虔诚上香,仔仔细细把菩萨像擦拭了一遍。
与父亲的欣慰不同,母亲更加在意的是,韩雪此时的心情,刚才韩邦抱住韩雪的那一幕,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之所以不把韩雪嫁给儿子,也没有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两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那个时候山海叔还没有稳定下来,不希望韩雪跟着他受罪,第二,韩邦家里也不富裕,父母不想让韩雪一直跟着家里受罪,所以宁可隐瞒事实,也不想让韩雪困在这里,一辈子受穷!
出发点是好的,但没有想到韩雪为了这个家,居然能如此付出,知道真相的瞬间,韩母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绝不把韩雪往外面推了!
收拾了一下厨房,韩母端着几份份量十足的菜肴出来,大妮闻到菜香,硕大的鼻孔不禁耸动起来,顺着香味儿,看到韩母正在费力的端菜,连忙上去帮忙。
蒲扇大的手掌一抓,一盆饭食就到了手里,韩母看着大妮这幅馋像,不禁故意板起脸来。
“不许偷吃!”
看着大妮望着那份荤菜流口水,韩母拍打开大妮就要伸出的大手,教训道。
大妮眼闻声,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眼睛却一直盯着饭食,移不开目光。
韩父和韩邦也过来帮忙,倒是一直很勤快的韩雪躲在屋里半天,等到准备好饭食了,才慢吞吞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韩母看着韩雪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关切的问道,暗想韩雪是不是刚才在火灾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同时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弄些香灰水儿来驱驱邪。
韩父正在摆放碗筷,闻言瞥了韩雪一下,却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
韩邦脖子一缩,父亲的目光实在太犀利,让韩邦生出一股无地自容的感觉。
一家人心思各异的吃完饭,只有大妮狼吞虎咽,风姿不减。
正在收拾碗筷,大春却心急火燎的冲进了院子。
“不...不好了!!”
大春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门框,焦急的冲韩邦喊道!
“怎么了?先喘口气!”
搬来凳子,拿来开水,等大春喘匀了气,喝了口水,这才细细把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
韩邦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愤然站了起来,双掌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落在了硬木圈椅上。
“哗啦!”
即使用锤子,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砸烂的硬木圈椅,韩邦只是双掌下意识的一压,就像小孩子随意堆积起来的积木一样,彻底碎成了渣渣!
“呼~!”呼出一口浊气!
胸口汹涌的蒸腾怒意,在韩邦努力下,缓缓压了下去!
“警察已经介入了?”
招呼已经吓傻了的大春坐下,韩邦搓了搓脸蛋子,不想让家里人看到自己杀气腾腾的样子!
和大春聊了半晌,就让他先回去了,小文和红艳那边,已经让大春通知了,暂时停止一切业务。
大春带来的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
“仓库发生火灾,所有库存的粮食全被烧毁!!”
不用说,这两次纵火,一定是同一伙人干的。
这完全就是针对自己来的,韩邦安抚好家人,带着大妮往旧坟场走去,这个时候那里是最安静的地方,能让韩邦好好思考一下解决问题的办法。
到了坟场,大妮石柱子一样粗壮的双腿踏在地面上,酱紫色的泥土旋即陷入了好几厘米深。
大脚丫子拨出,带起厚厚的一层酱紫色软泥。
没走几步,大妮就彻底陷入了与泥巴作战的状态中!!
嘱咐大妮不要走远,韩邦一人往老坟场里面走去。
“嗯?”
按理说,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在的,但是在一座比较靠里的坟堆前,韩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晓月!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晓月白天出现在这里,韩邦脑子里陡然闪过那天埋老李头时,碰到晓月的情形。
“不会是因为那次被我吓到,所以晚上不敢来,只能白天过来?”
看着晓月前面堆放的纸钱和贡品,韩邦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来。
这次晓月倒是没有吓到,因为韩邦过来的时候,故意弄出了不小声响。
默然不语的摇摇头,晓月清瘦的脸蛋上,闪过几丝苦闷和隐藏极深的绝望。
韩邦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稍稍询问了一番,晓月只是摇头,也就不再浪费精力。
既然碰到了晓月,韩邦也不好继续深入了,在旁边找了个干净地,拿出准备好的报纸,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晓月见韩邦不说话,默然不语的站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坟堆前面的东西,转身走了。
看着晓月瘦弱孤寂的窄小背影,韩邦心里顿时一沉,昨天见到晓月的时候,虽然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多少还能感觉到一丝生气,而此刻,晓月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黑洞一样,吞噬着周围的光线!看得韩邦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孩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