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刘备已经亲自写了亲笔信给孙权,托黄忠带给了马谡。因此马谡就以刘备的使臣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进入了丹徒去面见孙权。这位吴侯似乎是对马谡的到来也比较期待,听闻马谡到达之后,虽然天色已经着实不早,但是马谡一经求见,还是立即在自己的军府中接见了马谡。
这已经是马谡第二次来孙权的军府,也是他第二次见到孙权本人。上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把江东众人一顿臭骂,和孙权却只是在馆驿之中匆匆见了一面而已,连坐下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这次见面,马谡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位碧眼小儿。但见他虽然言语之间客气,但是外表之下所隐藏的城府,却也是没能瞒过马谡的眼睛。和之前见过的曹操不一样,自己当初在襄阳见曹操的时候,他虽然刚刚遭遇大败,神情也比较萎顿,但是那股令人生畏的强势气场,却丝毫不减。而孙权虽然看似平易近人,但是却似乎有一股煞气,让人感觉颇不舒服。
这些念头都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眼看孙权坐定,马谡也是当即开口道:“左将军刘皇叔帐下左长史马谡,见过吴侯。”
孙权亦是起身还礼,呵呵笑道:“早就听闻荆襄多才俊,马将军年纪轻轻却已是颇为不凡,取南郡战淮南无往而不利,孤虽在江东,也是久闻大名啊!来人啊,还不快给马将军上茶!”
马谡被孙权这一句“马将军”给弄得差点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刘备麾下的掌军中郎将,孙权称呼自己将军也是分内的事,只不过自己当惯了文官,一时间还真没习惯被人这么称呼而已。
将这些思绪收起,马谡喝了几口茶,也是呵呵笑道:“吴侯言重了,先前赤壁一役,孙刘两家精诚团结合作,杀得曹操溃不成军。因此我家主公今番派我前来,主要也是为了感谢吴侯当日慷慨相助!”
马谡不提赤壁之战则已,一提赤壁之战孙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终究是颇有城府之人,不会恶言相向,当下只是淡淡一笑道:“为国家去凶除暴,乃是孤的本分。却不知刘皇叔近况如何,想来战后事务颇多,极为繁忙吧!”
孙权话说的客气,但是言语之间却也还是讽刺刘备趁着联兵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去夺取南郡。他话里的意思马谡岂能不知,当下微微一笑故意曲解道:“吴侯言重了,想当初赤壁鏖兵之时,若非我家主公和麾下之人高瞻远瞩,让谡屯兵鲁山去南郡挡住了曹仁的救兵,那么此战胜负殊为难料。此外,关将军和刘琦公子在夏口大败蒯越,确保长江下游无碍,也是功不可没。而左将军自己更是亲冒矢石,和周都督一起追击曹操,孙刘两家如此团结,才有这般大胜啊!”
有道是人嘴两张皮,马谡这么着说来,当日自己捡便宜攻取南郡,却成了阻截曹仁的援军。此外他更是出离的夸大其词,把这一场战役的功劳,几乎全部都归功于己方,几乎把周瑜说成了打酱油的。孙权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这样**裸的颠倒黑白,更何况他并不是那么老实的人?
马谡看孙权的碧眼之中已经是起了一丝火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刺激到了他,当下顿时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了,此战周都督也是出力颇多,因此为了表达谢意,我家主公这才命三将军在战后出兵淮南,准备以淮南为谢礼,答谢吴侯当日出兵相助的情意!实不相瞒,今番我家主公派谡前来江东,一则固然是为了答谢吴侯的盛情,二则却也是为了兑现诺言,交割淮南”
马谡兜了一个大圈子,突然又把话题扯到现在的淮南问题上来了。有道是关心则乱,一听闻淮南,孙权的眼睛中也是闪过一丝贪婪之色。虽然是很快地转瞬即逝,但是马谡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老小子,果然是很贪心的人啊。
果然孙权装模作样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这才悠悠然道:“果然是仁义无双的刘皇叔啊,言出必行,如此高义纵然是上古贤人也不过如此,孤多谢了,却不知马将军准备何时交割淮南之地呢?”饶是他城府极深,但是面对垂涎了多年的淮南之地眼看就要落入自己的手中,也是很难保持淡定,言辞之中已经是流露出一丝迫切,恨不能立即催促马谡去交割淮南。
看孙权被自己一步一步引诱得失去了矜持,马谡也是暗暗好笑,不过脸上却是不露半点神色地道:“这个嘛,只要吴侯和我家主公同意下来,那么交割自然不是问题,只是眼下有一件事,却不太好办啊!”
“哦,何事?”孙权闻言眉毛一挑不禁问道,心里也不由得一紧。却听得马谡细细解释道:“吴侯有所不知啊,如今荆襄诸郡,虽然多半是暂由我家主公和刘琦公子打理。但是荆襄久战之地,荒弊的很,一时间钱粮也不甚充足。周都督如今屯兵襄阳,麾下军马不下三万。我家主公既要安抚地方,又要供养这样一支大军,实在是有些举步维艰啊!”他这倒也不是说的假话,周瑜的大军屯住在襄阳,离江东足足有千里之远,运输粮草极为不便。很多时候,还要靠刘备帮衬。
孙权闻言眼睛中精光一闪,这才若无其事地道:“这却是无妨,只待交割了淮南之后,我江东便可从陆路运粮前往襄阳,却是不劳刘使君破费了!”
孙权也不是傻瓜,听马谡话说到这份上了,也隐隐约约猜到他的来意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把马谡的话头给扼杀在萌芽状态,让他不好开口。
马谡闻言倒也点头,这才开口道:“吴侯果然能体谅我家主公的难处,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让吴侯为难。如今周都督屯兵襄阳,程老将军却是在安抚南江夏。待到交割淮南之后,吴侯又要派兵去屯驻淮南。江东虽然兵多将广,但是如此处处驻兵,却也难免有些不便。再者,襄阳之地刚遭水厄,又是蔡氏和蒯氏盘踞之处。此二族久在荆襄,树大根深,又和曹操结成一党。如今襄阳虽已被周都督平定,但是难免有些他们的余党兴风作浪。因此我家主公体谅吴侯的难处,就请周都督退出襄阳,由我家主公暂且接管襄阳的防务!”
马谡兜了一圈子,这才把自己的真实意图给说了出来。事实上同样一件事固然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故弄玄虚一番之后,起到的效果就不一样了。果然孙权听了这话之后,眉头皱了半天,却也没说什么。
看孙权一时间不说话,马谡知道他还是有些犹豫的,索性索性又是趁热打铁道:“当然了,如今孙刘两家份属联盟,这襄阳由谁来驻守也是一样。周都督先败曹操,再败曹仁,威震华夏无人能及,就连程老将军对他也是心服口服,原本是驻守襄阳的最适合人选。只是眼下周都督身遭箭伤,若不好好调养一番,只怕难免有些不妥。因此我家主公体谅周都督的难处,愿意为吴侯分忧。再说了,若是以襄阳之地换取淮南,在孙权看来,江东和荆州绝对是精诚合作,他就算是想要报赤壁那一箭之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马谡这番话,前一半是在故意为周瑜造势,想那孙权以前就对周瑜颇有几分忌惮之意,现在周瑜独领大军在外,又立下无数的功劳,那他还能安稳坐在江东才怪。而后半句却是给孙权挑明了大势,你要是不识相的话,那么北边的曹操一旦打过来,可就不太容易收场了。果然孙权闻言之后,眼神之中有一丝忧色一闪而过。虽然很快,但马谡还是捕捉到了。
“子敬所言不差,我早该知道,刘备这厮没那么大方,不会白白把淮南给我的。果不其然,现在要我拿襄阳去换了。只是若不答应刘备的话,这淮南怎么还能拿到手呢?万一曹操再杀回来,那可就不妙了!”饶是孙权久经风浪,一时间也无法迅速做出抉择。稍作沉吟之后,孙权忽然一笑开口道:“马将军一路远来辛苦,这样吧,我看今日天色已晚,马将军暂且先在馆驿住下,待明日孤再设宴为将军接风!”
孙权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立即答应,这样的反应也在马谡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也要考虑一下,一时间也不好回答,当即起身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孙权也是不禁喃喃自语道:“早听子敬说过,这个马幼常是个人物,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不同寻常啊。这眼下的局势,只怕是有些不好处理啊!”
而马谡一直是一脸坦然,一直等到走出孙权的军府上了马车,这才稍微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今天总算还是顺利,至少这碧眼小儿没有当场回绝。只是光靠今天说的这些话,只怕还是分量不够啊。不过看来要真的让他答应就此退出襄阳,还需要再下一些猛药啊!”陡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刘备当初不是说要帮自己提亲的吗?要真是这么说的话,今天自己可是和这位未来的大舅子,无形之中已经是交锋一场了,还真有点意思。
就这么,双方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一次的会面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汹涌的形势之下结束了。不过接下来之后,马谡却也没闲着。连夜派人送了几封信,分别去淮南和荆州那边,让刘备和张飞他们也尽量地配合自己的行动,准备再给孙权下一味猛药。
数日后,淮南和荆襄之地突然流言四起。有说曹操不甘心就此丢了合肥,正在整顿十万大军,准备攻打淮南。与此同时,身在襄阳的周瑜,却是突然忙碌起来了。之前一直对他的病情不是很热心的那些荆襄才俊,一连数日却是接二连三前去探望。一时间,周瑜在荆州的风头可谓强劲之急,无人能及,就连身为地头蛇的刘备和刘琦,都隐隐然被他压过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