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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日州以东,有座风景秀美的山谷,名为月泉谷。此处东临大海而西望群山,四季如春并灵气浓郁,更远离凡俗且僻静安宁,实乃一处不可多得的修炼之地。
三十年前,月泉谷中突然来了数十个修士。翌年,此处便多出了一个仙道家族。
据传,这家族的家主是个炼虚的高人,道号百里先生。他还有个元婴的道侣与金丹的儿子,并有三、五十个修为不等的弟子。可见其虽为家族,却底蕴不凡,与寻常的小仙门相较亦不遑多让。为此,数万里内的诸多同道,皆不敢轻易招惹月泉谷……
这一日的午后时分,月泉谷内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有父子两人坐在一方石桌前说话。
“呵呵!这五彩霞衣,乃我家祖上所传……”说话的这位,乃一留着青髯的中年书生,面相儒雅且气度出尘,正是月泉谷的主人百里川。他离开九州门已有三十年,不见有分毫的阴郁,反倒是风采更胜从前。其手里拿着一团五彩斑斓的云裳,冲着一旁的年轻人接着分说道:“我百里家的先祖,乃一冰雪聪慧的女子。她无意获得了这件来自远古的霞衣之后,从中悟出了更为高深的炼器之法,并创下了九州的百安门……”
一旁坐着的百安,还是一身白色的云袍,相貌俊朗如旧,只是下巴上多了一层淡淡的胡须,整个人显得沉稳而干练了许多。他点头说道:“爹!原来您给孩儿舍去百里的族姓而取名百安,还有如此用意,今日方才知晓……”其眼光落在百里川手中的霞衣上,又问:“您老人家用了十年才将五彩霞衣修缮一新,莫非要传给孩儿?”
百里川兀自轻轻摩挲着五彩霞衣,抬头微微一笑。所在远处群山渺渺,近处绿草茵茵、花香淡淡。如此洞天福地中,一家人得以朝夕相伴并畅谈岁月的悠远,还有充裕的灵石与仙晶以及功法用来修炼,夫复何求啊!或许,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知我者,林长老也!不过,他之用意,却高深莫测……
“爹!孩儿不想专修炼器之道……”自知出言忤逆,百安忙低下脑袋,神色惴惴不安。
百里川有些不悦,说道:“子承父业,乃天经地义!即便放眼衡天,我百里一脉的炼器之道亦可登堂入室……”
百安一个人吭哧了会儿,硬着头皮申辩道:“孩儿若专修炼器,纵使成为一代宗师,又能如何?元婴天劫或可侥幸渡过,而想要修至化神乃至炼虚却难乎其难!林叔父曾说过,天道无情,不可寄望于他人的一念仁慈……”
闻得此言,百里川神色一滞。自己当年炼虚渡劫之时,若非林一相救,眼下早已坠入了轮回。孩子的话虽冒昧,却是道出了实情。他沉吟了片刻,问道:“林长老真的如此说过……”
百安却是心神一振,急忙点了点头,回道:“据传林叔父结丹时的年纪与孩儿相仿佛,如今不过七百岁,却已是名震界内的合体高人!孩儿立志苦修,来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而爹的炼器之道,不妨另择弟子以承衣钵!”言罢,他又起身拱手恳求道:“还望您老成全……”
百里川眼光微抬,若有所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这孩子原本一个王族公子,几经磨砺之后,终于蜕变成一个真正的修士并有了主见,这是好事儿!
有所权衡之后,百里川不再强求。他收起了手里的五彩霞衣,拈须说道:“你三句话不离林叔父,莫要一厢情愿……”
百安暗自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笑道:“三十年前,林叔父曾有言在先,只要小安我修至化神的境界,他自然认下我这个侄儿……”
百里川轻轻‘哦’了声,笑而不语。当年离开九州门的时候,林一是有过这么一句话,不过是虚言安慰罢了,儿子小安却是当了真。不过,自己也没想到过会有今日的一切啊!
一个曾经遭人轻忽的小辈,一个同来自于九州的道友,不仅在仙域的血雨腥风中生存了下来,还成为了名震一方的高人,并与出云子创下了大有用意的九州门。此外,那场天劫之后,他吩咐自己带着所挑选的一群弟子来到大海之滨另立门户。
正是那个林一,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却又总能于生死的博弈中力挽狂澜。他为人随和却不失机敏百变,手段狠辣而不乏天地凛然,而良善的本性中却又常常透着难以捉摸的妖邪之气。或许,他还将冲出界内,走的更远……
“到那时候,林叔父要我修为有成……”百安愈发兴奋起来,又道:“他说我百里家的子孙,皆为九州的后人,还要在衡天开枝散叶……”
百里川拈须微笑,禁不住摇了摇头,告诫道:“林长老还说了,若无吩咐不得返回九州门,更不得有所来往。在此期间,我月泉谷与天门山毫无瓜葛!”
百安好似已迫不及待,问道:“想要返回九州门,还须等候多久?”
百里川想了想,答道:“林长老有过交代,少则百余载、多则三、五百年……”
百安心有不解,又问:“林叔父如此这般,究竟有何用意?”
百里川轻轻一挥袍袖,起身说道:“林长老之神机莫测,常人难以揣度,为父也无从知晓,你不必再提……”他回首看向不远处,扬声问道:“何事?”
一个有着化神初期修为的中年男子由远而近,到了山坡之下止住脚步,拱手说道:“依照家主的吩咐,月泉谷的四周以及地下密室的阵法,历经三十年的打造,如今均已妥当!”
百里川背起双手,抬脚走了过去,颔首示意道:“且去看看……”
……
天门山的山顶,一间洞府门前的方石上坐着两人。其中的一位是此间的主人,林一的龙尊分身。丈余外的老者,则是衡天门的余恒子。
此次来到九州门,余恒子的兴致不错。两人说了会儿话,他又打趣道:“呵呵!此处好歹炼制一间云亭用来应景,再不济添置一套桌凳以便待客,总好过这块百年不变的大石头,与你一门之尊的身份着实不相称啊!”
“心地无风涛,随处皆安然!既为方外之人,区区一个虚名又何必放在心上!”如此来了一句,林一漫不经心地咧嘴一笑。
余恒子抖动着一双吊梢眉,冲着林一上下打量着赞道:“本想你强大的修为全赖于逆天的机缘,今日方知腊梅香自苦寒来。如若不然,你绝无此般超凡的境界啊!”
“谬赞了!”林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余恒子却是不敢苟同的模样,手抚胡须叹道:“初次见面,你不过一普普通通的小辈,如今却已修至合体的圆满。而你来到天门山的短短百年间,更是扬名界内啊!如此成就斐然,天下谁可比肩……”
看着眉飞色舞的余恒子,林一不知该如何应声。这奉承话说的真好听,貌似自己很厉害的样子。还成就斐然?眨眼已是百年去,而一直苦苦琢磨的神通,至今还是全无收获。好一个岁月倥偬,叫人好没奈何!
只不过,这些年来的余恒子,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九州门的异峰突起,不可避免地遭致猜忌并为各家带来恐慌。林一想要在界内立足,只能处处谦让。真有恶意挑衅者,且先礼后兵。此举若难奏效,最后唯有去一一登门拜访。凭借五大长老的恶名,不信打不出一方安宁来。而正是有了衡天门的从中斡旋与竭力安抚,让他与九州门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衡天门弟子,对林长老仰慕久矣!若有闲暇,你该去走动走动,为小辈们现身说法……”余恒子依旧是谈兴不减。
若是林一的本尊或是魔尊在此,应该有一番饶舌的功夫,龙尊却不喜无谓的寒暄。而如今与余恒子相处久了,彼此间说起话来还是随便了许多。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先生无事不登门,不知今日有何赐教?”
余恒子摆摆手以作谦逊之意,笑道:“赐教可不敢当!老朽只想与你叙叙话,顺便转告一二……”
林一点点头,只待下文。
余恒子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界内八大仙域,已有六家暗结盟约……”他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分说道:“我衡天与九州不分彼此,你老弟勿要介怀才是啊!”
林一知道余恒子多虑了,报之以淡淡一笑。他无意与衡天门争长论短,只想着来日的紫薇仙境可以成行。而如今有了九州门之后,其同样不愿去出什么风头。仙奴与出云子以及众多弟子,能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已然足够了!
余恒子见林一并未介意,稍稍缓了一缓,又道:“另外的两家,情形各有不同。成元子虽心怀芥蒂而始终不愿低头,却也不再与界外来往。他或许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戈灵子却毫无顾忌……”
听到此处,林一的眼前浮现出戈灵子的模样。那个脸色红润,见人笑三分的老头,自以为攀上了界外的雷家。殊不知,有所企图的奢望,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而真实的背后,往往并非真相……
许是戈灵子的一意孤行,使得余恒子有些不快。他哼了一声,说道:“我前后两次前往暮苏仙域,皆未寻见戈灵子。据其门下弟子告知,那老儿去界外多年不归,无非私欲作祟,用心可想而知……”
人之私欲,不外乎名利。林一的心头也有不尽的碎碎念,且每每以俗人自居。而欺人欺己之举,他却不屑为之。
余恒子发了句牢骚之后,接着自我宽慰道:“他二人虽不肯与我为伍,却无碍于大势。有我界内六家同进同退,二十年后的紫薇仙境之行必有收获!而你所许下共享好处的承诺,实乃远见卓明……”
当初收拾了上门挑衅的水寒子与月玄子之后,林一当众有过承诺。若有好处可以分享,他绝不吝啬。而好处无法分享,则当另说。故而,那只是权宜之计!
余恒子还要说话,林一忽而神色一动。他抬手止住对方,问道:“紫薇仙境要在二十年后开启……”
……
ps:感谢各位不懈的支持、信任与厚爱!小说中相关道法的修炼全部来自于个人臆测与牵强附会,只是为故事的讲述提供一个背景。或许,在第六卷会有一个对自我的否定。诸般教义皆为人之所思所想所悟,而抛开一切既有的知识,又该如何面对虚无与未知,又该如何感受卑微且不凡的生命并体会自我的存在,还需要与各位道友一路探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