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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先生回家了!既要修缮房屋,又要宴请宾朋,东方府下免不了要忙活几日。他年岁大了,迎来送往的事儿只能由晚辈代劳。即便如此,老头亦是累得不轻,早将那个风尘游侠忘了个干净。林一则是乐得如此,被下人领至客房后,曾于半夜出去过一次之外,便躲在屋里不露头,十足一个隐士模样。
林一所居之处,为前院临近院门处的一个小跨院。院内稍显凌乱,尚有未及清理的青草透过地砖冒出来,行走面倒是有着几分野趣。一直独自在屋里的榻静坐的他,很少涉足门外,却于这一刻起身走了出去。
“林公子……”适值黄昏时分,院内站着一个貌美之人,乃是东方燕带着几分歉意看来。林一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道:“东方姑娘有话请说!”
往前走了两步,足落无声,东方燕敛衽一礼,正色说道:“府连日来诸事缠身,倒是慢待了贵客。为此,祖父备下了家宴,有请林公子!”
“哦!”林一哦了一声,露出忖思状。他背着双手在院内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说道:“盛情所致,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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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东方家后院的花厅下,四人围着一张方桌而坐。坐在主位的东方先生,神色略有憔悴,其兴致却是不错。林一坐在手,对面是东方燕,旁边是殷勤劝酒的东方朔。
酒已过了三巡,林一起身执杯说道:“闲游于此,承蒙府的款待,多日来有所叨扰了!小子当敬老先生一杯酒!”
见林一礼数周到,并非原本想象中的乖张之人,东方先生微微颔首,扶须说道:“小乃是我东方家的恩人,敬酒不敢当,共饮之!”他举杯示意对方不必见外。后者还是一饮而尽,全了礼数。
“唉!”许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东方先生叹息了一声,冲着林一不无善意地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年纪轻轻便闲游在外……”
“多谢老先生的教诲!”林一颔首示谢,接着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在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说的极为随意,却使得对面的东方燕稍稍一怔,神色黯然。
“是老夫唐突了!”东方先生说道:“我这孙子孙女同样是无父无母之人……”
东方闻之只有一个儿子,却于数年之前病故,不久后,其儿媳亦跟着离世,东方家便只留下了这祖孙三人。
常言说的人生有四大悲,为幼时丧母,少无良师,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而东方先生是四占其三,好在是少有良师,这才学有所成而走了仕途。忙碌了一生之后,眼下守着两个孙子,他只想着东方朔能成家立业,为东方家添丁进口,好使得血脉得以延续下去。
这是老人是一块心病,借着宴请林一之际,不由得又拾起了这个话头,令酒桌的东方朔捏着酒杯垂着头,一吭也不吭。
“唉!老夫本想着回归故里颐养天年,可我这孙儿痴迷仙道而不知悔改。如此以往,我东方家岂不是要绝了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东方先生愈说愈气,一拍桌子,吓得东方朔只得用酒杯遮脸,却是伸出脚去,示意林一出言劝止。
林一佯作未知,拿起酒壶为东方先生斟满了杯,听他接着感慨道:“这个世哪里有什么仙人?莫非是会一些手段的便是仙人?若是这般,林小岂不是仙人?”
“老先生的祖不是出过仙人吗?”很是随意地插了一句,林一举起杯中酒,冲着东方朔示意下,便自行一饮而尽。
“他是什么仙人?独自逍遥而苦了家人,这般的仙人不要也罢……”东方先生的话语中尽是怨气,使得林一微愕。见东方朔兄妹皆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对此愈发好奇起来。
自感失言,东方先生手拈着胡须瞪着林一,眼中透出几分狐疑的神色。而对方却是眉梢一挑,转而冲向了院子翘起了嘴角,淡淡地笑起来。他心头一怔将要问话,院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嗓音——
“仙人有何不好?有云鹤为伴,可逍遥于天地之间,岂不妙哉!”
眼下正是仲秋时分,月华如洗,院子里四下通亮,清晰可见一个人影缓步走来。东方先生与东方燕错愕不已,东方朔径自站起身来,失声道:“这不是易仙长吗?”
酒桌前惟有林一神色不变,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默默打量着来者。
东方府的下人不多,婢女送了酒菜后便回避了。故尔,此间此时,只有酒桌旁的四人与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影在彼此相望。
来人走至花厅前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短须细目,面皮白皙而细嫩,显得气度不凡。
“呀!果真是仙长大驾光临……”东方朔惊呼了一声,随即不解地问道:“仙长又怎会至此处?”
东方先生见孙儿如此失态,不由得面生不悦,缓缓起身,拱手说道:“老夫东方闻之,敢问,这位道长不请自来,所为何意?”
来人抹了抹短须,很是随意地四下打量一眼,转而呵呵一笑,说道:“贫道易录,见过这位老先生。听闻府有遗传下来的仙家功法,故尔前来相求,只为一阅而已!”
“哼!”一甩袍袖,东方先生坐了下去,脸色亦沉了下来,却是挺直了身躯,出声斥道:“真是荒谬!我府没有仙家功法,请这位道长离去。不送!”
常言道,居移气,养移体。东方先生为官日久,即便是成了平头百姓,周身自有一番气势。他毋庸置疑地冷声拒客,使得来人神色一僵,面生愠怒。
“东方朔,我可是信了你的话,才巴巴跟了过来。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叫作易录的这个中年人,说话间,脸色便冷了下来。
“啊……?”东方朔楞在了当场,随即明白了过来,连连摆手说道:“当日不过是戏言,仙长又怎可当真?念我祖父年迈体弱,此时不便会客。在下改日定当登门赔罪,还请仙长大人大量……”
“戏耍贫道,不啻于冒犯天威啊!”易录冷笑了一声,竟是在花厅前踱起了步子,摇头兴叹:“据我明察暗访得知,你东方家的祖,还真是出过修仙之人。故尔,今日我不会空手而回。”
转过身来,易录冲着东方朔哼了一声,威吓道:“是你乖乖将功法双手奉,还是我动手掘地三尺呢?”
“仙长怎可如此相欺……”东方朔震惊不已,这还是那个超凡脱俗的仙长吗?这还是曾把酒言欢的同道之人吗?此时,他为自己识人不明而悔恨,却是心生惧意。曾见识过对方的神通,那可是仙家的手段啊!
“真是啰嗦!”许是没了耐心,易录竟是曲指弹出了一个火球,直奔院子里的一棵小树飞去。“轰——”的一声轻微的爆响,那一人多高的小树转瞬烧为了灰烬。甚为得意地拍了拍手,他转而冲着大惊失色的祖孙三人冷笑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天威所致,谁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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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渊与易录应是龙套,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