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以至于第四骑兵旅团在第一时间里就损失了三分之一兵力,桥本通义大佐身处队列的中部是爆炸的开始区域、密集区域,毫无先兆骤然发动并向两端迅速延伸,强大的冲击波将他掀落马下,伴随着碎石弹片血肉的飞舞抛到三四米外。
胸膛因缺氧而翻江倒海般难受,腹部、腿部因各扎进一块弹片而撕心裂肺,帽子不知飞到了那里,满是血污的军大衣被撕扯成数块,耳朵除了嗡嗡声啥都听不见,眼前除了硝烟尘土、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士兵、马匹、枪支就是横飞的子弹、受惊乱窜的马匹 。
伏击,八路最惯常使用的游击战术!自己太大意了!敌人故意暴露水泉村防御阵地诱惑自己、却隐藏在半路伏击,谁能想到他们敢在离城、离后续部队如此近的地方设伏?
他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公路西侧缓坡坡顶附近枯黄的野草下赫然出现一条战壕,露出数百个脑袋,顶着皇军的钢盔上面插满野草,操控着轻机枪、步枪快速地射击,居高临下封锁住五百多米的公路,自己的八百多人遭遇爆炸后完全处在他们的火力打击范围内。
自己刚才在坡下观看保安团tongguo时还观察了坡上的情况怎么就没有发现战壕、里面还藏了如此多的八路军,他们是何时隐藏在这里的?搜索队、航空兵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时间琢磨对方的来历,骑兵最怕的是在狭小地形上遭受炮火打击和机枪扫射,而偏偏这里东边是下陷的河床西边是二三十度的缓坡。骑兵根本无法加速冲锋。
爆炸肯定是预先埋设的大装药地雷所致。狡猾的八路军没有使用拌发地雷。放过保安团手动拉发或是电发引爆了地雷,完全是针对皇军的有预谋伏击。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航空兵约定的是一小时以后在水泉村汇合,36师团搜索队相距半小时路程,自己只有靠自己了。
他看着自己部下在狭窄的空间里失去建制和指挥,惨遭子弹、榴弹的杀伤怒火万丈,忍痛翻滚到路旁一块石头旁大声呼喊着命令骑兵反击抵抗,其实不用他喊。猝然遭受打击并没有让鬼子士兵乱了方寸很快作出反应,强悍的作风、扎实的训练本能地反映出来。
受伤落马的迅速摘下马枪向坡上射击,掷弹兵趴在死马尸体旁寻找敌军最有wēixié的火力点进行压制,还在马上的趴低身子催马加速,吆喝着招呼同伴在公路上跑起来后冲向山坡,很快上百匹高头大马汇聚成冲锋队形,驮着矮小的鬼子骑兵挥舞着长长的马刀逼近阻击线。
鬼子短时间内迅速反击、子弹、榴弹很快给伏兵造成伤亡,成群的马队蜂拥而来,就那股不要命的凶悍气势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也亏的是一团一营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有丰富的大战精yàn和顽强的作风。班排长们沉着冷静,战士们毫不慌张。
战壕里的王建看着困兽犹斗的鬼子作垂死挣扎。暗自高兴,代县兵工厂生产的电发雷管太好了,虽然操作有些复杂可想在哪炸就在哪炸、想啥时间炸就啥时间炸。那几个挎着指挥刀趾高气扬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行进在死亡陷阱下面,等最北边报告鬼子全部进入伏击圈自己一声令下他们一个也没有跑掉,在自己的注视下非死即伤,整支队伍被炸乱了套。
爆炸就是命令,憋在帆布、伪装网下面战壕里摩拳擦掌、擦枪擦刺刀数子弹一上午的战士们掀开伪装网被公路上的景象所鼓舞,迅速对准移动目标出枪射击,生怕鬼子跑了。
鬼子骑兵要是加速逃脱,冲过坡地汇合前边的伪军杀回来拖住一营等着后边援军上来,自己这些弃马伏击的步兵还真要费些劲才能摆脱。可这些天生不肯吃亏的鬼子就地顽抗无疑是赶着送死,那老子可就不客气了,一营的装备、射击投弹技术可是全师最好的。
接受了二三营防御失利教训的一营布置阵地时已经有所准备,缓坡上埋设了不少拌发地雷,机枪全部对准骑兵扫射,掷弹筒对准百余米距离内的敌人各自倾泻榴弹。张掖辽阔的戈壁滩上打败马家军用的就是这一招,此刻占有地利抢得先机还能让鬼子翻盘吗?
伴随着缓坡上阵阵爆炸、一匹匹神骏的战马嘶鸣着栽倒,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被密集的交叉火力一一击毙,阵地上的火力再次对准公路,射向顽抗的鬼子兵。
桥本通义没想到自己的疾风部队转眼间就被打残,威力最大的重机枪、速射炮还在驮具上,机枪兵、炮兵被机枪压制无法组装武器,公路上只剩下数百名伤兵虽然在拼命的抵抗、奋力还击不断造成敌人伤亡,压迫着对方无法发起冲锋,可取得战场优势的对手更加强悍。
八路军各班排的神枪手们精准的射击让鬼子的伤亡持续增加,日本兵求生的希望、狂妄的自信一次次无情地被击碎,所剩不多的轻机枪、掷弹筒成为重点打击的目标,一些被惨烈战场氛围吓住的补充兵不顾军人的尊严开始向东边干涸的河床下转移,躲避子弹的追逐。
不行,这样用不了多久部队就会崩溃,必须坚持,这么大的战斗声响一定会把前面的保安团、后边的36师团搜索队召唤过来的,只要相持住八路军就不敢发动突击,熬到主力部队过来他们就没法猖狂了,他从死角里爬出来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挺住决不放弃。
他的执着换来了战场形势的转换,后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皇军驾驭催促马匹的喊叫声快速逼近,天照大神保佑,36师团搜索队上来了,他从绝望中感受到无限的幸福喜极而泣。
坡顶上的八路军似乎意识到对方援兵赶到,消灭骑兵第四旅团的时机已经错过,担心被包围很光棍地放弃了不占优势的阵地攻防开始主动撤离,戴着插着野草的钢盔的八路军士兵拖拽着土黄色的帆布渔网沿着壕沟迅速消失在坡顶后方,压制火力渐渐稀疏。
摆脱了火力压制、劫后余生的三四百受伤的士兵们已经无力追赶给他们造成巨大伤害的敌人,目送着危险离去纷纷坐起身来摸出急救包开始自我急救、相互救助。
桥本擦了把光头上因紧张而激发出来的汗水,靠在路边的石头上摸出一只烟颤抖着双手划着火柴点着烟,吐出一口浓烟平复住心中的激荡,扭头看着渐渐逼近的援兵。
一百多匹高大的东洋大马沿着大路飞快地奔来,绿色的钢盔、土黄色的军装、娴熟的控马技术、锋利的日本军刀、熟悉而亲切的日语无不让他感到温暖、安全、幸福。
转眼间骑兵冲了过来,奇怪的是他们面对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向他们欢呼的战友同胞没有收缰减速,继续加速前冲,手中挥舞的马刀高高扬起对准幸存的伤兵狠狠剁下。
大吃一惊的桥本大佐看清了这些戴着皇军钢盔、穿着皇军服装、骑着皇军战马、挥舞皇军马刀的骑兵冷峻的面容中满是仇恨,身形高大的多,挥刀有力的多,竟然是中国人!
猝不及防的皇军残兵手里连步枪都没有,面对高速飞奔横冲直撞的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被砍杀或被撞倒或被践踏几乎难以幸免,稍远一点的发现势头不对慌忙向两边避让,可飞奔的骏马风驰电掣般席卷而过,只有最南边的百十多人连滚带爬跳下河床躲过劈杀。
而他幸好躲在路边坡下的大石头旁逃过了一劫,而骑兵队伍后边几十个家伙没有抡刀,而是提着马枪、20响驳壳枪,对着两边慌张躲避的皇军开枪射击,不等他藏起身形胸部、腹部分别中弹,在失去知觉之前看着这股敌人像闪电般冲过山坡,显然是去追赶保安团。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温柔的女护士说这里是张家口驻蒙军总医院,他已经昏迷了两天,是36师团野战医院转送过来的,和他一起来的骑兵重伤员有一百多个,他是第七十三个活下来的,也是最幸运的一个,他胸口中的那一枪离心脏只差两厘米。
完了,一个旅团呀,八百多人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还是一支成建制的队伍吗?会不会被撤销编制?自己虽然大难不死会不会因为指挥失误、造成重大伤亡而接受军法审判,从此身陷囹圄、黯然退役?自己才四十一岁呀!还幻想着挂上金色领章呢!这仗打得太窝囊了!
越想越害怕,痛苦地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看到病房里坐着几个军人,揉揉模糊的双眼认出来不是令人恐惧的宪兵而是驻蒙军参谋长白银重二大佐。
白银大佐此前是26师团的参谋长,军衔中佐,跟他一样都是前任战败被俘被杀留下空缺递补上来的,一直是后宫将军的亲信。跟他是士官学校骑兵科的同期同窗,此前在宣化的欢迎宴会上相见把晤甚欢,此刻自己的前程都要拜托他的照拂,忙挣扎着要起身见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