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显出了一抹犹豫,慕风久久未语,一旁的慕嫣然,看出了他心里的犹豫,却也再未逼迫他。
听完了这个简单却透着温馨的故事,满足了长久以来的好奇,慕嫣然对这一个晌午的充实,表示极为满意。
晃的站起身,抚平身上的褶皱,慕嫣然转过身看着慕风轻声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替你做决定,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而你,已经是大人了。可我有两个看法:一,夏蝉是个好姑娘,比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好,她值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好好待她。二,若你不喜欢她,也别勉强自己,那样,不仅仅委屈了你自己,更委屈了她。”
说罢,慕嫣然转身施施然远去了。
衣袂轻飘,不一会儿,便看不到慕嫣然的身影了,偌大的梨林,便只剩慕风一人,像极了他刚苏醒时空旷的山野。
喜欢她吗?不喜欢吗?
两个问答在心中回旋,明明已经有了答案,慕风却像是有些害怕一般,不敢去面对。
再想及夏蝉来王府时自称“慕夫人”,慕风的唇边,倏地漾起了一抹浅笑。
可再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熟悉至极的梨林,那丝笑容,却又渐渐的退去了,慕风的心里,又浮起了这些日子以来那般无力的矛盾感。
回到一心堂,看到紫月忙进忙出的,慕嫣然的心头一滞,似乎有些明白慕风为何会这般郁结了。
精心思忖了一下,正如自己方才跟慕风说过的。这件事,本该由他自己来解决才是,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又有些释怀了。
用罢午膳,又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仍旧没回来。慕嫣然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看着蕾儿和瑜哥儿坐在面前嘻嘻哈哈的笑闹,没一会儿,门外有小丫鬟通传,说苏管家过来回话。
坐起身任由紫月给她穿好软履,慕嫣然唤来了乳母让她们照看好两个孩子,自己起身到了正屋。
问了些外院的事。慕嫣然话锋一转,看着苏管家问道:“外头的几个庄子,最近如何啊?”
点头应着,苏管家仔细的答道:“回主子的话,各处都和往年一般无二。今年夏季雨水不多,庄稼地里的收成极好,再加上庄子上的农户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倒显得比前几年都好了,庄头们说,等到过年时再来给主子磕头。”
“大全呢?在庄子上,可还适应?”
慕嫣然抬眼问道。
二月初,王大全求了吴大娘,托她前来慕嫣然面前。想要娶紫月,被回绝后,王大全心中难过,不想在王府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对紫月,便整日在苏管家面前痴缠,自请下放到庄子里去。
苏管家拗不过。再加上又得了慕嫣然的点头许可,便同意了。
把手头的事尽数交接给了张绪进,王大全带着铺盖卷去了东郊的庄子里。
这中间,除了八月十五的时候,王大全带着庄子里的农户们孝敬的东西来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了头,又去陪着吴大娘唠了会儿嗑,期间再未回来过,便是中秋那日来,也未在王府住一夜,日落时分,便又赶着马车回去了。
那日,王大全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头时,紫月还寻了借口躲了起来,可王大全离开后,紫月再回到慕嫣然身边服侍,脸上的落寞,却是任谁都能看的到的。
没有安慰,没有开解,慕嫣然对紫月的表现无动于衷,心里,却带着一丝窃喜,盼着那个傻丫头能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一晃到了九月,慕风回来了,看着紫月欢喜的同时也有些慌乱,慕嫣然才顿时觉得头痛起来,可夏蝉的出现,却让慕嫣然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两个当局者迷的傻瓜,加上一个旁观者清的慕嫣然,原本闷在屋里有些无聊的日子,在每日的猜度观望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渐渐冷起来的天气,似乎也变得有些可爱了。
慕嫣然每日看看慕风的神情,再回过头来打量一下紫月的目光,唇边的笑意,日渐深邃。
十月初六,是平哥儿的周岁礼,早几日,闵夫人就亲来送了请帖,请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玩一日,顺便参加平哥儿的抓周礼。
一大早起身,送走了贺启暄,慕嫣然回到屋里,给蕾儿和瑜哥儿换了衣裳,又牵着珠儿一起出了门,马车平稳的驶到闵府门外,闵夫人已经带着府里的人尽数在门口迎着了。
小寿星平哥儿穿着一身红通通的小衣裤,头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瓜皮小帽,衬着胖嘟嘟的小脸蛋,愈发显得可爱无比。
宴席用罢,抓周礼便开始了。
有了瑜哥儿那再好不过的例子,闵大人和闵夫人站在案桌那头,提醒着儿子多抓些东西回来,可无奈,小家伙心意极坚,紧紧的攥着闵老爷子的玉扳指不撒手,直到坐累了,才撅起屁股朝闵夫人那亲娘的怀里扑去。
闵老爷子极有才学,少年时考了两次进士,却都名落孙山,改而经商,却盛名累累,而闵老爷子那枚玉扳指,便是大梁各处分号的印章。
老爷子将这枚玉扳指做孙子的抓周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而平哥儿抓到了玉扳指不撒手,让老爷子愈发欢喜,比抓到了四书五经都更让他开怀不已。
在闵府逗留了一整日,因为身畔孩子众多,而平添了许多乐趣。
马车驶回王府,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一心堂内屋,贺启暄一身便衣,斜倚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看着,听到院落里响起了孩子们的欢笑声,贺启暄下了软榻,笑着迎了出来。
“爹爹,闵婶婶家的小弟弟,没有弟弟聪明呢,他只抓到了闵家爷爷的扳指……”
伸开手扑了过来,成功的攀到贺启暄怀里,珠儿抱着父亲的脖子说道。
三月里蕾儿和瑜哥儿的抓周礼上,瑜哥儿的壮举,直到此刻提起,作为大姐姐的珠儿,仍旧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
看着慕嫣然怀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蕾儿,贺启暄捏了捏珠儿的脸蛋道:“都是大姑娘了,以后可不许再让爹爹抱着了……”
说罢,将珠儿放回地上,贺启暄转过身,将慕嫣然和乳母怀里的蕾儿和瑜哥儿,一起抱在了怀里。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朝屋里走去,身后,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缓缓的沉了下去。
用罢晚膳,给三个孩子讲了几则故事,夹杂着孩子们异想天开的提问,一天便结束了,临睡前,看着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的慕嫣然,贺启暄笑道:“明儿慕风轮休,他说想去古寒寺里烧香拜佛叩谢菩萨保佑,你这做姐姐的,也一并去吧。”
慕风失踪,慕嫣然在菩萨面前没少磕头,还许了愿,如今慕风平安归来,便是因着还愿的缘故,慕嫣然也该去,想到此,慕嫣然点了点头。
第二日早起,慕风来一心堂给慕嫣然请安,得知她也要一同去,面上也显出了几分欢喜。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浩浩荡荡的朝古寒寺奔去,从口中哈出的轻微雾气,也变得没那么清冷了。
进了古寒寺,给菩萨磕了头,慕风仍旧跪在那儿一动不动,慕嫣然打量了一眼,便跟着老方丈去了斋舍。
一卷经书听完,身边,唯有蕾儿还静静的听着,珠儿和瑜哥儿,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瞧着倒是有几分慧根……”
合上面前的经卷,老方丈看着慕嫣然说道。
低垂着头看了蕾儿一眼,慕嫣然抿嘴笑道:“孩子一向文静,哪里就听得懂了,方丈说笑了。”
既来了古寒寺,自然要用了那闻名云都的斋饭再走,离午膳时分还早,慕嫣然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正月里住过的那间小院子。
打开后门走到后山处,却看见慕风正孤零零的坐在那儿,慕嫣然回头吩咐了乳母带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玩,径自走到慕风身边问道:“夏姑娘可还在云都?”
神情一怔,慕风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落寞的话语,也随着凛冽的寒风飘散开来,“养好了伤,我便决意回来云都城,可那几日,脚伤还未完全好,可姐姐的生辰将至,所以她执意不许,说来替我送生辰贺礼给姐姐。”
“她前脚走,我后脚便出山了,虽慢了几日,可到底赶在姐姐生辰那天回来了。后来,听了姐姐说的那些话,我去找过她一次,起了口角,便不欢而散了,如今,却不知她是回到了山中,还是仍旧在云都城。”
似是回忆起了那日争吵的情形,慕风的脸上,有些自责。
“可想好了要如何抉择吗?”
也不去劝解他,慕嫣然轻声问道。
手中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凌乱的在地上划着,慕风久不抬头应答,而一旁的慕嫣然,看着他这般模样,却顿时有些急了。
“好男儿敢作敢当,夏蝉一个姑娘家都敢说要对你负责,你这样,真是辜负了她。既如此,不如早些了断,也好让她找到值得她真心以对的好男儿……”
慕嫣然厉声斥道。
面色轻变,慕风仰头看着慕嫣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低声喃喃道:“夏蝉和紫月,无论选择哪个,都注定要负了另外一个,既然无法两全,慕风宁愿孤苦一生,也不愿意看着另一人落寞神伤。”
“扑哧”一声轻笑出口,慕嫣然久久以来憋在心里的那口浊气,轻松无比的吐了出来。(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