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城城门内墙根上贴着的皇榜,已经由最初的明黄色,渐渐的淡了起来,从前围满了百姓,交头接耳的热议场面,也终究演变成了无人搭理视若无睹的模样,仿若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张墙纸罢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各自通过自己的方式遍寻名医,可十几日过去了,却依旧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便是那些慕名前来的,经过识别,也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想借着此事在贺启暄面前晃个眼,看能不能鱼目混珠的博个前程。
在被贺启暄当众拉出去杖毙了一个冒充名医的地痞无赖之后,前往王府应征名医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已门庭冷落起来。
开了春,年前回乡去过年的女夫子又回来了,后院的书院里,便又传出了女夫人教导珠儿学诗书礼仪的声音。
蕾儿喜静,总是会静悄悄的坐在慕嫣然身边玩自己的布偶,偶尔慕嫣然抬眼去看,她就会抬头冲慕嫣然展颜一笑,看着女儿乖巧的笑颜,慕嫣然便觉得万分知足。
瑜哥儿平日里话不多,可每每开口,都会让贺启暄和慕嫣然心中有些惊诧,儿子的聪慧,也让贺启暄顿时思忖着要早些为他启蒙,不得浪费这绝好的天资。
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了,一扫冬日的寒冷,偶尔听到驻足在树枝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慕嫣然总是能怔忡的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好久的呆,而每每她静思不语的时候,瑜哥儿总会迈着小短腿跑到母亲身边,指着这指着那的径自问出许多问题来,不一会儿,慕嫣然便忘记了方才心中的愁绪。
没几日,贺启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外书房里,听手下回禀完都城里的情形,贺启暄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面上,也稍稍的安定了几分。却依然透着一分凝重。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正站在书桌后临帖,贺启暄笑着打趣道:“心不静,写出来的字,也多了几分浮躁的凌乱。何苦浪费这些上好的笔墨和宣纸?”
被贺启暄调侃,慕嫣然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狼毫,结果白薇递来的帕子净了手。应着贺启暄的话道:“并非你说的那般,这么多天,我也已经想明白了。我跟着这么惆怅。也并不能让素儿姐姐心里的焦急和无助缓解一丝半毫。如今,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说到尽人事,慕嫣然的情绪,又黯然了几分:“小半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莫非,郓州这么大,却连个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没有?再世华佗,再世扁鹊。都隐匿到何处去了?”
见慕嫣然的话语中有一份气急败坏,贺启暄愈发觉得好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等看吧,人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大皇子自小多灾多难,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坎吧。”
“你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点着头,慕嫣然走回贺启暄身边坐下,一脸期冀的看着他问道。
“从都城里打探到的情形,大皇子虽身子不好,可这消息,也封锁在了宫里,都城里虽有诸多猜测,却都不甚详实。近日,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唯独有些波澜的,便是后/宫。”
贺启暄沉声说道。
“如今这后/宫,怕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了吧?”
语调平和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疼惜,显然,又想到了深宫之中的秦素儿。
“皇上登基,正二品的四妃,便只有云淑妃一人,如今,四妃之位,已经满了,不仅如此,便连贵嫔和嫔位,也尽数都是花枝招展的新人。”
贺启暄淡笑着说着,唇边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八月的选秀,云都城里送去的六十个秀女,除了十几个有位份的,其余大半都纳入了各个宫廷,做了掌事,抑或是底层的宫女。被遣送回来的,也有十几个。
而当中的翘楚沈雪鸢,则在殿选当日被封为雪贵人,成为同一批秀女中位份最高的。
此次太后从都城的几大世家名门中选定了六个德行好性情好的小姐入宫,沈雪鸢,一跃而成了雪嫔娘娘,在宫里的荣宠,仅次于皇后和秀贵嫔。
“大皇子身子不好,后/宫那些女人,怕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借此机会飞上枝头。”
轻声说着,慕嫣然看向贺启暄问道:“可有人怀上龙种?”
呵呵笑着,贺启暄摇了摇头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自从八月选秀,那之后的几个月,皇上还是歇在毓秀宫的时日最多,所以,那些妃嫔,也都无所获。及至大皇子身子有恙,皇上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踏足后/宫了,太后娘娘的此番心血,却是白费了。”
“既如此,宫里如今便只有一位皇子和三位公主。”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一边感叹着景熙帝对秦素儿的一往情深,一边,却不禁为之后会出现的一系列纷乱而感到头痛不已。
自古帝王家,真情最少,如今的景熙帝,又能坚持多久?
大皇子的病,迟早会被朝中众人知晓,终究,这些人都会冠冕堂皇的劝谏景熙帝广纳妃嫔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而景熙帝,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体常年羸弱,并且在持续恶化,他的心里,怕是也会急躁的吧?
哪怕不说朝中的大臣,便是太后,怕是也会谆谆不倦的在他面前念叨啰嗦,长此以往,滴水穿石,总会让人变化的吧?
只是不知道,这样情深意重的景熙帝,能坚持多久。
等他放弃的那日,也许,就是秦素儿心死神伤的那一日了。
遍寻名医的事情,依旧摆在贺启暄和慕嫣然的面前,成为他们的重中之重,每日,两个人都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可日复一日的失望,两个人的心里,已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龙抬头,往年都要在王府里设宴宴请云都城一众贵夫人的宴席,一大早起身,慕嫣然一边给蕾儿和瑜哥儿穿着衣裳,一边转过头来嘱咐着珠儿说道:“今日府里人多,你是姐姐,要看顾好弟弟妹妹,明白吗?”
珠儿点了点头,还未答话,一旁正伸着胳膊套长袄的瑜哥儿一脸认真的说道:“娘,我是男子汉,我保护姐姐……”
抿嘴笑着,慕嫣然伸手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柔声嗔道:“你不给娘捣乱惹事就好了,等你长大了,再来保护姐姐吧。”
一本正经的点头应着,瑜哥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慕嫣然说道:“娘,我还要保护你和爹……”
儿子的话,总是能让慕嫣然的心里暖暖的,感慨的将瑜哥儿抱在怀里亲了一下,慕嫣然柔声应道:“好,娘等着我的瑜哥儿长大,来保护娘。”
刚过巳时,便有来客登门了。
杜氏最先而来,身后跟着文雅娴和文雅竹,屋帘掀起,大手拉小手的进来了一串孩子,顿时,一心堂里便溢满了飞扬的欢笑声。
秦柔儿姗姗来迟,却一直面色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反从前的热络亲和。
自打腊月里在王府的宴席上,顾府的那位乳母被慕嫣然当众下令拖出去杖毙,顾安怀和秦柔儿夫妇回府后,一面恭谨温顺的上了告罪的文书,直说是自己驭下不善,才出了这样的事,一面,却收敛了二人刚到云都城大肆结交官员和内眷的张狂动作。
之后,秦柔儿还带着礼物到杨柳巷给文雅竹致歉,做足了脸面,那之后,二人安静了许多。
目的已达成,慕嫣然也不会再行逼迫二人,再见到秦柔儿,便如往常一样,不亲近,不冷落,倒也没让秦柔儿更加难堪。
宴席照旧摆在大花厅,众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热闹,气氛正好的时候,小平子小跑着进了花厅,走到慕嫣然身侧,小平子低声耳语了几句,慕嫣然面色一惊,冲小平子吩咐了几句,让他朝外去了。
宴席结束,送走了一众夫人们,再回到一心堂,慕嫣然颇有些急色。
等到贺启暄回来,慕嫣然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
点了点头,贺启暄抚掌大笑,“可真是巧了,夏侯老先生举荐的那位名医,和夏侯大姐回信提到的,竟然是同一人,我已经差人去寻了,左右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虽还未寻到人,可慕嫣然的口中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对夏侯清,慕嫣然一向有些莫名的信任,如今,慕嫣然却只盼着那位名医能早些被贺启暄派去的人寻到。
几日的功夫,慕嫣然总是翘首以盼,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那位名医被寻到了。
“王爷不在,你便去请那位神医到议事厅一坐,我过去见一面。好生招待着……”
吩咐了小贵子,慕嫣然更了衣朝外走去,进了议事厅,看着坐在扶手椅中惬意的品着茶的那位神医,慕嫣然的面上,仍旧有些掩饰不住的讶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