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贾夫人年逾四旬,许是保养的好,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显得极温和。跟在紫月身后进来,抬眼看清慕嫣然的位置,贾夫人跪倒拜了下去。
叫了起,贾夫人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慕嫣然不发话,贾夫人也不擅自开口,二人静静的坐着,屋内却没有一丝尴尬。
“贾夫人也来落凤山庄避暑?”
紫月上了茶,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头应着,贾夫人笑道:“是呢,前几日老太太身子不适,再加上如今天气闷热,怕老太太在家里闷着,所以,妾身陪着她来山庄里休养些日子。”
贾夫人的话说的婉转,慕嫣然却是顿时就明白了,怕是因为贾梅霜的事,贾老太太病倒了,所以,贾府才急忙安排人送老太太到清雅凉爽的落凤山庄来休养些日子。
贾梅霜的事,如今云都城里人尽皆知,刻意避着也不好,慕嫣然敛住面上的温润笑意,看向贾夫人低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让人心中不忍,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贾夫人和贾府众人,还望节哀顺变,莫要让生者痛。”
面上一片平静,贾夫人深吸了口气,点头应道:“妾身晓得,此事,只待日后再有分说,如今,只要贾府一切安宁,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子无碍,便是我们的万幸了,所以,不敢奢求太多。妾身来此,也并不是要打扰王妃,只不过王妃既也来了落凤山庄,妾身不来拜见于理不合,今儿我们便要下山回贾府去了,所以临走前来给王妃见个礼,还望王妃海涵。”
“贾夫人多虑了……”
温和的笑着。慕嫣然轻声说道:“我耐不住热,所以才来了这儿,一路上也掩了仪仗,便是不想人知晓。如今。一应的虚礼,尽数都免了,贾夫人无须挂怀。”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过于就是夏季如何避暑,云都城附近都有什么好的去处,抑或是老人家该如何调理保养身子云云。
送走了贾夫人,慕嫣然看着窗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眸光柔和面色平静,口中也平淡无比的说着“只待日后”的时候,慕嫣然竟觉得,这样的贾夫人,比起想方设法博取他人同情而达到自己目的的秦柔儿,更加高明。
“贾梅霜死了,可这件事,却不会就此完了……”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唤来了紫月吩咐道:“你让大全私下里去打听一下,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考取了什么样的功名。还有,有没有在朝为官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情,她们能这么不动声色的压下,想来,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能为王爷所用,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莫要因为小事而触到他们的底线……”
轻声应了。紫月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咱们还用与贾府保持关系?”
“你莫忘了,贾府世代贩盐,如今已是郓州最大的盐商,百姓的饭食,少了米固然不行。可若是少了盐,何尝不是味同嚼蜡?何况,虽然只是贩盐,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其他行当,他们必然也有自己的人脉,王爷既然要打理好郓州,让郓州的百姓日子越来越富足,与这些富商经营好关系,是必须的。可不能因为两颗老鼠屎,而坏了王爷的大局……”
慕嫣然沉声说道。
那两颗老鼠屎说的是谁,紫月自然心内清楚,当即便领命朝外去了。
往年的郓州,六月里雨水最多,今年却晚了整整一个多月,也正因为如此,文嗣逡这河道总督,又借此时机亲力亲为的视察了整个郓州的一应堤坝,如今雨季来临,各地一片欢呼声,似从前那般农田被淹,抑或是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形,再无出现。
在落凤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慕嫣然感到惬意无比,许是雨季到来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又许是贺启暄一人在王府有些孤寂了,晌午送来了信,午后,王府的马车便在山下候着了,慕嫣然带着孩子们下了山,乘车回了王府。
十几日没见贺启暄,珠儿和蕾儿已经念叨了无数次,方踏进一心堂的院门,两个小家伙就欢呼雀跃着飞奔而去,贺启暄一边一个的抱起两个女儿原地转了几圈,疯玩了一阵,一家人才簇拥着进了屋。
“可玩好了?”
哄着两个女儿说笑着,贺启暄一问一答的问询着她们在山上都玩了什么,慕嫣然便起身到内屋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用罢晚膳,珠儿牵着蕾儿迫不及待的去了后院看团团和那一窝小刺猬,贺启暄牵着慕嫣然的手,去了梨林。
正是梨树长得最茂密的时候,一路走过去,只闻树叶在耳边沙沙作响,心里也瞬间一片安宁,仿若这世间再无烦忧。
两人一直走到凉亭都未说话,心里,却无比的踏实。
踏上石阶,径自坐在廊柱一侧的条椅上,贺启暄松开慕嫣然的手,轻声问道:“贾府的人,去见过你了?”
不知晓贺启暄怎么会知晓此事,慕嫣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那位贾夫人,心思极是深沉,我主动提起了贾府那位死去的小姐,她却没借机说什么,只说一切待来日,给我请了安见了礼,就回去了。”
“我让小平子去查查贾府的底细,你又让大全安排人去查,两伙人碰到了一起,所以,我便让大全那头停下了。”
笑着看向慕嫣然,贺启暄继续说道:“贾府也算是世家大族了,只不过祖上一直以做生意为生,算是贱籍,这几年,族中的年轻人都考取功名有了出息,所以,才渐渐的被人重视起来。”
“所以,这也是贾府愿意把女儿嫁到顾府做贵妾的原因之一,对吗?”
慕嫣然挑眉问道。
点了点头,感叹于慕嫣然的敏感,贺启暄笑道:“官商官商,这官员要想往上晋升,除了自身的政绩,便要拓宽门路,拓门路,自然就要花钱,只靠那些俸禄,怕是远远不够的。而那些商人,想要把生意做大做远,自然也离不开官府的照应。所以,自古就有官商相护一说……贾府这些年,生意没落下,仕途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苦读书卷,想着能凭着自身的努力博出功名,另一边,贾府的女儿家,嫁的门户,也都是郓州排的上号的官宦人家。若按着他们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再过十几二十年,必定也是大家族,渐渐的,从前的贱籍,怕是也都消褪的一干二净了。”
“这般会筹谋,这般会隐忍,我可以想象,贾府将来会是何等模样。”
沉声说着,慕嫣然的唇角边,浮起了一抹笑容,“顾府,这一回定然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来,有他叫苦连天的那一日的。”
“那位顾夫人,也真是好手段……”
话语中饱含着对秦柔儿的不满,贺启暄冷声说道:“贾府小姐离奇逝去,她先声夺人,派了人到贾府报丧,一边,按着夫人的规制给那位霜夫人操持了丧葬事宜,做了七日的道场。在那之后,她还和顾安怀一起登门拜访了贾老太爷,以及霜夫人的父亲,说即便霜夫人逝去,他们依旧会把贾府当做是亲人,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和他们直言,他们定然出手相助,绝不袖手旁观,做足了脸面。”
“世人又不是瞎子……”
不屑的说着,想着秦柔儿哀恸的面色下,隐着一颗得意狂妄的心,慕嫣然就有些犯呕。
“贾府虽不是大梁的皇商,可他们产出的盐,每年有一大半都是卖给了国库,而郓州地界上,几乎家家户户吃的盐巴,都是出自贾家的盐铺。如今,仕途上已经有了进展,他们的生意,却一点儿都不会没落,所以,贾家兴起,只是时间早晚……”
的说着,贺启暄有些憎恶的说道:“顾安怀自到了郓州,长袖善舞,广结郓州官员,可这一桩事,就会让他官声败坏,我却不能任凭他坏了郓州的安稳。”
“可他的调令,是从都城吏部下的,想来,这其中定然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咱们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慕嫣然有些沮丧的说着。
“他是按察使,主管郓州官员的政绩考核,这是一个肥差,却也是一个不容易做好的差事。我便再给他几个月,若他安安稳稳的,那我便不动他,若是因为他,而让郓州百官动乱,到时候,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轻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透着几丝温柔的狠戾。
“爹爹,娘,快来啊……”
远处,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笑声,慕嫣然和贺启暄顿住话语,起身朝梨林里走去。
炎热的天气,在几场大雨过后,终于慢慢的凉爽下来,而王府里,如往年一样,再度热络了起来。
八月里,有贺启暄的生辰,还有中秋节,所以,入了八月,郓州各地的官员都会送来双重的贺礼,王府门前,每天都是来客不断。
这一日,宫里送来了贺礼,看着锦盒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慕嫣然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抹欢喜的笑容。(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