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贺启暄都歇在外书房,未进过一心堂,渐渐的,不止珠儿,便连小小的蕾儿,也觉察出父母之间不对劲了。
“娘,爹爹很忙吗?为什么都不回来陪我们用膳?”
拉着慕嫣然的袖子,蕾儿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蕾儿乖,那咱们去瞧瞧爹爹,看看他有没有忙完,好不好?”
慕嫣然软语哄道。
“好啊好啊……”
欢喜的跳着,蕾儿牵着慕嫣然的手朝外奔去,而慕嫣然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忐忑。
“主子,王爷和几位先生议事呢。”
疾步迎了过来,小贵子一脸难色的看着慕嫣然答道。
是不是在议事,慕嫣然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贺启暄不想见她。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这是贺启暄第一次这么对她,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委屈。
沛城码头上闹出的事情,虽说与她逃不了干系,可她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在知道后立刻便让白掌柜和高管事着手去处置了,这几日,虽说事情并没有解决,但总算是控制住了,假以时日,一定会处理好,可贺启暄的这番态度,却让本有些理亏的慕嫣然,顿时有了几分气性。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王爷处理公事了。”
颔首说着,慕嫣然带着一丝歉意的看着女儿一眼,牵着她的手转身迈出了院门。
用了午膳,哄睡了蕾儿,慕嫣然斜倚在软榻上。看着外面院子里随风飘零下的几片落叶,心情没来由的低落起来。
抬眼见紫云和白薇低声嘀咕着什么,慕嫣然扬声唤道:“可去韩府瞧过了,娴儿如何?”
“主子。韩二少奶奶已经没事了,慕夫人每隔三两日就去韩府为二少奶奶诊病,安胎的方子也一直用着。慕夫人说了,等过了这个月,就一切无碍了,您放心吧。”
紫云进来回话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翻了个身,一旁,紫云过来去过了薄毯盖在了慕嫣然身上。
“你说。是我错了吗?”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轻叹了口气。
抬眼去看,却见慕嫣然已经合上了眼睛,紫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抿了抿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屋。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瑜哥儿扯着喉咙坐在玉阶上哭的可怜模样,一会儿是贺启暄冷着脸冲自己凶的情形,慕嫣然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滑落起来。
“娘,爹爹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
从秋水阁回来,珠儿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
珠儿已经六岁了,一向古灵精怪。一连几日,贺启暄都未在一心堂出现,而慕嫣然几次去外书房,也都被小贵子拦在门外,珠儿的心里,也大抵猜到。许是母亲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父亲不喜了。
“是娘做错了事……”
将珠儿拢在怀里,慕嫣然轻声说着。
“那娘都去找爹爹认错了,爹爹为什么不原谅娘?”
珠儿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爹爹……”
话语一滞,慕嫣然只觉得自己无法接话,心中的委屈,也愈发迷蒙的漫了起来。
差了紫云去外书房候着,一旦议事完毕,便请贺启暄回来,慕嫣然一边吩咐了紫月去让吴大娘准备一桌酒菜,等着贺启暄回来,赔礼道歉。
紫云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桌上的酒菜,已经凉透了。
见紫云黯然不语,便知晓她没见到贺启暄,慕嫣然心内一沉,一边,却不动声色的让丫鬟们去热了菜,哄着珠儿和蕾儿吃饱了肚子,让乳母带着她们各自回房去了。
“膳食可送去外书房了?”
慕嫣然有些低落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经送过去了。”
紫月上前一步回话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起身进了内屋,径自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去了外书房。
“主子,王爷……王爷有军务要处理,吩咐了奴才守……守着,不许……”
天色昏暗,初冬的夜里已经有些寒意了,可小贵子却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看看面色微沉的慕嫣然,再想想书房里已经好几日没露过笑脸的贺启暄,小贵子只觉得由心而生的为难,一句拦阻的话,也说的吞吞吐吐的。
“吩咐了你守着,守着我一人,不许我进去,可对?”
冷声说着,慕嫣然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外书房的门。
“主子,王爷确实军务繁忙,这些日子,军营里事情冗杂,王爷……王爷夜夜都熬到三更才睡,还望主子体谅。”
低声说着,小贵子偷眼给白薇和佩云使着眼色,让她俩出言相劝,把慕嫣然哄回一心堂去。
可这几日,慕嫣然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白薇和佩云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小贵子的眼色,两人也只当不见,不一会儿,小贵子便又出了一头的汗。
“让开……”
厉声喝着,慕嫣然看着站在书房门外的小贵子。
“主子,您……您就饶了奴才吧……”
小贵子心中叫苦连天,口中讨饶的唤道。
“小贵子,让她进来……”
书房内,传出了贺启暄的声音,小贵子如聆天音,忙不迭的退后一步让开路,一边谄媚的打开了书房门,待到慕嫣然进去,小贵子看了白薇和佩云一眼,三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书房内,一片清冷。
上首处的软榻上,薄毯凌乱,案桌上,还有残余的一碗冷茶。
而左手处的书桌上,则是高高的几摞议事折子,桌子上还铺着大梁地理图,此刻,面色不虞的贺启暄坐在案桌后的扶手椅中,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一个折子。
缓步走到书桌前站定,慕嫣然静静的看着贺启暄,只觉得心里的怒气,一瞬间便消褪了。
贺启暄的面色微黄,有些憔悴,想来,到宾州的那一个多月,定然休息不好,回来后,又连日宿在外书房,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看起来,竟平添了几分沧桑,而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层青硬的胡茬。
“我……沛城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我已经让高管事配合沛城官府好生安置那些死者和他们的亲眷,我……”
原本的底气,在看到贺启暄之后都没了,慕嫣然嗫喏着认起了错。
“王妃前来,便是说这些?”
放下手中的笔,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问道。
从前,唯有二人打趣时,贺启暄会故作正经的唤自己“王妃”,何曾会如此刻一般冷冰冰的称呼?
慕嫣然有些错愕的抬眼去看,正对上贺启暄一如前几日那般带着失望的眼神。
“我承认是我做错了,我已经想方设法的去弥补了,更何况,当日做生意之前,我和你打过招呼的,你也是同意了的。若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去做,你何苦这样对我?”
心中的气愤,被贺启暄失望的眼神一激,顿时如同火苗一般冒了出来,慕嫣然语气不善的瞪着贺启暄问道。
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话语,被慕嫣然的反问堵在口中,贺启暄有些败下阵来,一时间,外书房内,浮起了一阵尴尬的静谧。
“嫣儿,事到如今,你仍旧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过了许久,贺启暄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道。
不明白贺启暄话里的意思,慕嫣然抬眼静静的看着贺启暄,等着他的下文。
“你做生意,我没有意见,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可以。沛城闹出了人命官司,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毕竟,谁也没有办法预知明天会发生的事,就像你说的,只要妥善安排,日后谨慎小心些,也就罢了。可如今的问题在于,与藩篱岛通商的事情,谁都可以做得,唯有你,做不得。如今,我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问道。
心中一顿,慕嫣然瞬时明白了贺启暄的意思。
当日与藩篱岛通商,慕嫣然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担心贺启暄不会应允,只说要做生意,却没有把细枝末节的具体事项告诉过贺启暄,如今,闹出了事情,贺启暄怕是也有一份自责,可更多的,却是对慕嫣然的隐瞒而感到生气。
夫妻一体,贵在交心,除了日常的军务,害怕慕嫣然知道了为自己担心,其他的事,贺启暄从无隐瞒,而慕嫣然,只隐瞒了一件事,就酿出了这样的后果,贺启暄的心里,又怎会高兴?
更何况,与藩篱岛通商,大梁的条例虽然没有禁止,却也没有许可。此事虽隐秘,可如今连沛城官府都知晓是宣王府的产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闹得人尽皆知了,慕嫣然身为大梁的宣王妃,堂而皇之的做通商事宜,在没有章程的情况下,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心内暗自思忖着,慕嫣然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你回去歇着吧……”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抬手拿过一个折子看了起来。
错也认了,话也说开了,贺启暄仍是这样冷淡的态度,顿时,慕嫣然腹中的委屈又翻腾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慕嫣然转身大步踏出了书房,气呼呼的回到了一心堂,“紫云,收拾箱笼,咱们搬到潇湘苑去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