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军队这个地方乃是将弱肉强食、服从强者法则延续了数千年的地方,许是之前李汉的几枪结果了八营跟前来协防的那位队官,或者之前一枪毙掉了黄国云时表现的极其出彩,严中直请辞之后,他按照后世习惯的三三制,将分至他手下的近两百士兵变成了三连、九排、十九个满编十人班、一个只有七人的缺员班,还空下了七个班的编制。
这般安排了之后便方便控制的多了,他将那熊秉坤安排助他的四十多人同样打散,每班安排进去了两人,这样下来才算是初步的控制了这支只有两百人不到的武装。
李汉手上的望远镜还未放下,前面立于炮队旁观察情况的士兵已经回来向他报告了情况。
“知道了...”
李汉点了点头,瞧见那城门内侧,一队防守的士兵正在搬运着土包意图在被攻破了的城门处设置防线,当下他大手一挥,片刻之后,城门外的佯动部队再次发起了攻击,其中一发炮弹越过了那试图防守的一群人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栋木制房子内,顿时爆炸的火光将那木屋点燃,冲天大火熊熊燃烧,映红了这半边将黑未黑透的天空,小城般得楚望台军械所内的守军见到后方起火,顿时笼罩在一片惊恐中。
见到那城门内的士兵或忙着扑灭身上的大火,或狼狈的到处哭泣逃散,知道此时乃是最佳时机的他当下便命令‘铁一营’的士兵进城,而城那边那些正陷入死战中的革命军士兵们却兴奋起来。
“这么快,是咱们的大炮!弟兄们,北门已破敌人陷入了咱们的包围圈之中,加紧进攻”
“大队长,别等了,下令进攻吧!咱们可不能让北门佯攻的弟兄们小瞧了...”
“就是就是,大家打起精神来。快,拿下楚望台,迎接城中的同志们进来...”
“进攻...快打...”
……
一番惊喜加慌乱,瞧见那北门处响起的炮声,再看看城中防守的那些清兵们慌乱的神色,就连原本犀利无比的炮仗,现在打得也不像之前那般的威力了,跟随着熊秉坤等人被阻在城门附近的一帮革命军们顿时士气高昂了起来,这边原本稀疏起来的枪声顿时又变得密集了起来。
“杀”
被阻击压制在城门半天的光景仍未突破,即便是熊秉坤等人也是恼怒异常,瞧见那北门敌人的薄弱处已经被被攻破,顿时一干人来了精神,“快...决不能给对方分出神来去那北门支援”
瞧见那边的几门大炮有移动的倾向,熊秉坤顿时心中一惊,他们这边若不是之前那些响应起义的士兵们实现建起的防护,指不定还要死伤多少人呢。可是北门那边可是无险可据的,当下更是催促着大家伙儿进攻,决不能给对方分出神来。
“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僻处偏方。
论方里,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四万万,世界谁当?
论物产,本是个,取之不尽;论才智,也不让,东西两洋。
看起来,那一件,比人不上;照常理,就应该,独称霸王。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
这原因,真真是,一言难尽;待咱们,细细数,共做商量。
五千年,我汉人,开基始祖;名黄帝,自西北,一统中央。
夏商周,和秦汉,一姓传下;并没有,异种人,来做帝皇。
这是我,祖宗们,传留家法;俺子孙,自应该,永远不忘。
可惜的,骨肉间,自相残杀;惹进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到晋朝,那五胡,异常猖獗;无非是,俺同种,引虎进狼。
自从此.分南北,神州扰乱;到唐朝,才平定,暂息刀枪。
到五季,又是个,外强中弱;俺同胞,遭杀戮,好不心伤。
宋太祖,坐中原,无才无德;复燕云,这小事.尚说不适。
难怪他,子孙们,懦弱不振;称臣侄,纳贡品,习以为常。
那徽宗,和钦宗,为金捉去;只岳飞,打死仗,敌住虎狼。
朱仙镇,杀得金,片甲不返;可恨那,秦桧贼,暗地中伤。
自此后,我汉人,别无健将;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
元靼子,比金贼,更加凶狠;先灭金,后灭宋,锋不可当。
杀汉人,不计数,好比瓜果;有一件,俺说起,就要断肠。
攻常州,将人膏,燃做灯亮;这残忍,想一想,好不凄凉。
岂非是,异种人,原无测隐;俺同胞,把仇髓,认做君王。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
俺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
只缘我,不晓得,种族主义;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只要我,中国人,自相残伤。
这满洲,灭我国,就是此策;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伥。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那一个,不是我,自倒门墙!
还有那,读书人,动言忠孝;全不晓,忠孝字,真理大纲。
是圣贤,应忠国,怎忠外姓?分明是,残同种,灭丧纲常。
转瞬间,西洋人,来做皇帝;这班人,少不得,又减圣皇。
想起来,好伤心,有泪莫洒;这奴种,到何日,始能尽亡?
还有那,假维新,主张立宪;略珍域,讲服重,胡汉一堂。
这议论,都是个,隔靴挝痒;当时事,全不道,好像颠狂。
倪若是,现政府,励精图治;保得住,俺汉种,不道凶殃。
俺汉人,就吞声,隶他宇下;纳血税,做奴仆,也自无妨。
怎奈他,把国事,全然不理;满朝中,除媚外,别无他长。
俺汉人,再靠他,真不得了!好像那,四万万,捆入法场。
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
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德意志,胶州领,虎视东方。
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
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份?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
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俺汉人,自应该,想个计策;为什么,到死地,不慌不忙?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败阵;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痛只痛,所赔款,永世难偿。
痛只痛,东三省,又将割献;痛只痛,法国兵,又到南方。
痛只痛,因通商,民穷财尽;痛只痛,失矿权,莫保糟糠。
痛只痛,办教案,人命如草;痛只痛,修铁路,人扼我吭。
痛只痛、在租界,时遭凌践;痛只痛,出外洋,日苦深汤。”
自那北门处枪声逐渐稀疏起来,又忽闻唱诗之声,那守军中有些听懂之人纷纷色变,这群革命者口中所唱分明是那革命英烈—陈天华的猛回头,南门处熊秉坤等人闻声皆是响应,更有勇武之人不但口中唱诗,手上更是猛地一把离开衣裳,包起几个土制炸弹猛地跃出土石防护,便是身上受了些枪伤也犹自狰狞的坚持又冲出了段距离,方才将那炸弹猛地扔出了去,落在了那守军阵前。
“轰!”
不仅是他,还有来自那后方的炮火,也随着越来越齐声的歌唱,一发发的炮弹朝着阵地落了过来
“轰!”
一发炮弹落在正在指挥的左队官吴兆麟身侧不远处,旁边的一人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上。
“大人咱们已经努力了,还是...还是降了吧”
旁边一人着急的说道!
说来这吴兆麟其实虽非心向革命之人,但也不是什么愚忠与清廷之人,原本他瞧见那八营才刚乱起,这城中就有不少处响应的时候,知晓大势的他心中已经明白,新军可不同以往不成气候的丘八之众,他们乃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杀人机器,一旦军械局落入了新军的手中,武昌...不不,整个武汉、甚至湖北省可能都要遭遇一场巨变。因此在派出了黄国云前去支援后不久,他便心生后悔,打定了主意一旦八营攻来便投降了事。
谁料到刚刚接到了随那黄国云前去八营支援的溃逃回来的士兵带来的噩耗,他那担心了半天私交莫逆的兄弟—黄国云已经遭了起义新军的毒手,一命呜呼了去。
正是因为心中怒极,原本已经打算投降了的他也没了投降的意思,知道自己手上兵力不足的他带上几个兵士与那李克果交涉了一番之后,从那军械库中搬出几门大炮,又提了两挺机关枪,迎面给他妄图拿下楚望台军械所的熊秉坤等人带来了几乎过半的伤亡。
“大人”
“噗通”一声响起,脸上阴沉不定的吴兆麟显然还没做出决定,于是身边跟随的几人皆是跪在了地上,“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我老赵从来不怕死,只是一来对面撞上的都是自家兄弟(指八营士兵),二来弟兄们家中都有老小需要养育,您您可要想清楚啦”
旁边几人随着也是哭出声来,楚望台防御乃是依托梅亭山山势而建,只有东北相邻两门,加上这军械所占地虽然也算不小,却也比不得寻常城镇的规模,这一会儿的功夫,屁股后面的北门失了守,东门又被堵了个正着,眼见城中的新军源源不断的涌来,现在军械所内的守军已经成了必死之局了!
“李大人何在?”
脸上已经泛上了一丝死灰之色,吴兆麟皱眉问道。
谁料到他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顿时身边的士兵都开始骂起娘来了,“大人,刚刚北门那边来了消息,不过我让人堵了下来没敢给您听,那王八羔子早卷了张彪大人送来的赏银...跑了...”
“什么”
吴兆麟脸上怒极,心道这帮混蛋,老子拼死拼活的守城,你们倒好全都拍拍屁股跑路了去。他一抬头又瞧见阵地对面被压制的一帮革命军组织起了敢死队,心下犹豫了一会之后,瞧见那机枪手枪口早就对准了那个方向,但是却没有开枪反而盯着他的脸上看,心道人心已散的他虽然还有心思为那兄弟报仇,却也散去了身上的劲力
“投降降了吧”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大炮什么的都停下来了吧,瞧见不远处还有段绳子,吴兆麟便走了几步将那绳子拿来,吩咐旁边的士兵将他绑上了,“等会无论谁人问起,就说是我吴某下的死命令,他革命党若要成事,这点度量必须有的...如此可保尔等性命无忧...若是,若是吴某遭遇了不幸,列位也不要难过,倘若还记着一点曾经吴某的好处,寻常可帮忙照量一下我家老小,如此某即便去了、心中也无遗憾了...”
“大人...您”
“去吧...别管我...”
知晓自己刚刚四名狙击革命军进来,相比已经将那革命军得罪了够呛,心里已存死志的他也做好了打算,若是能以自己一命获得手下弟兄安危,也算将功补过了,毕竟若是之前他没有一怒之下断去了投诚的念头,想必日后这革命军若是成了气候,手下一干有功之臣多少能够混个丰厚待遇...现如今却给他断了前程
“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已经被捆绑上了的吴兆麟呆呆的抬起头望着那血火中居然印出了几分黎明之色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天..亮了..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