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以为,“黑风暴”这个名称除了描述沙尘暴的凶猛之外,多少也带着一些宗教式的警示夸张,以此来告诫人们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可是,当我亲眼见到“黑风暴”降临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夸张,描述的就是这种凶猛沙暴的颜色——黑,如墨般的浓黑!
前一秒还是烈日当空,下一秒却已经暗如深夜,天黑的速度竟然比夏天的雷雨来临还要快上许多。漫天的黄沙在眨眼之间就将阳光彻底隔离,仿佛一个突然降临的暴君一样统治了整个儿世界。它们只有在车窗附近的时候才是黄色,一旦离开一段距离,立马就会融入狂暴的风沙之中,嘶吼着演化成墨色壁障的一份子,好似一种充满死亡的变异。
前所未见的灾难让我不禁有些混乱,脑子里一边回想着燕道杰他们的车子几秒钟之前所在的位置,一边迅速思考着对策。恰在此时,我的耳中却忽然听到了阮玉发出的惊叫。
“怎……”
想问的话才刚刚开头,我顿时感觉到整个儿身子猛地向左侧一歪,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颤动以及幅度越来越大的上下起伏。
糟糕,要翻车!
强烈的危机感让我的大脑马上恢复了清醒,在意识到将要发生危险的那一刻,我急忙用最快的速度扯开自己和阮玉的安全带,随后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按到在座椅上合身扑了上去,死死将她护在了身子底下。
天旋地转的感觉在下一秒如约而临,我和阮玉就像是被扔在摇奖机中的乒乓球一样,在狭小的车厢里左冲右突,上蹿下跳,愣生生地被摇了一个天昏地暗。一切的动作在此时都毫无用处,所有的感觉全部混成了一团。我们只能死死的抱住对方,极尽全力将身体蜷缩起来,苦苦等待着翻滚的结束。
万幸的是,这种苦难并没有持续多久。没多一会儿,车身就不再翻滚,随后在重重地掼摔了一下之后停了下来。我咬牙从侧身竖立的车厢中撑起身子,用力拍了拍怀中的阮玉。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眨了半天。随后才回过神儿来向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暗叫侥幸。要不是我们上午就已经行进到了罗布泊盐壳地面的边缘,那么此番翻滚下来就不是摔在沙堆里,而是直接掼在坚硬的盐壳上了,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少不了要多出几处骨折。
刚才的这番经历虽然惊险,但在另一个方向上来说却是一种幸运。经过一番摔掼之后,我的脑子反而清醒了很多,我猛地想起刚才我们正打算从一个沙丘向下行驶,似乎是准备冲向不远处的一片雅丹岩群。阿尔斯兰和燕道杰他们的车子在我们前面,先一步向下开去,我们车子正是开到下坡边缘的时候遇到了爆胎。随后就被突然降临的狂暴风沙掀了下来,顺着斜坡一路翻滚到底。这样一来,我们现在其实比阿尔斯兰他们早一步下了沙丘,已经在他们的前路上了。刚才爆胎时我还在苦恼怎么在这种凶残的狂风中和他们汇合,我估计如果直接走出车外,保不齐就会被狂暴的风沙吹得东倒西歪,不辨方向,最后迷失在犹如黑夜一般的环境里。现在这个问题明显要轻松许多。我们只要等着他们下来就行了。所以说,灾难有时候也是一种机会。
当然,我们此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傻等着阿尔斯兰他们。现在的情况虽然比刚才安全一些,但也只是很少的一点儿罢了,并不能保证我们能像预想的一样与他们汇合。我们首先要想办法明确自己的位置,让阿尔斯兰他们能在如此糟糕的能见度下发现我们,其次还要想办法在走出车外的时候保证自己不被风沙卷走。虽然沙丘下面的风力感觉比上面小上一些。不过危险程度并没有少上多少。我们所驾驶的这种像“皮卡”一样的半箱货车自重不小,保守估计也在两吨五以上,加上阿尔斯兰他们为了日常使用方便而进行的改装,以及我们装的满满当当的储备。我估计全车的重量应该已经接近四吨了。可是,我们此时依旧感觉的车身在不住的晃动,虽然幅度不大,但足以证明外面风沙的力量。
心中略一思量,我让阮玉在后座上尽量收集一些我们能用到的东西,尤其要找到绳子。而我则是爬到前座上尝试着打开车灯,为阿尔斯兰他们创建一个明显的目标。我在扭曲的车厢里钻了半天,终于将脑袋和一直胳膊伸到了操作台前,拧了拧钥匙,发现车子已经像我猜测的一样打不着火了,不过仪表盘上的指示灯还亮着,估计电路并没有损坏的太严重。我使劲伸长胳膊摸索着车灯开关,找到之后便急忙打开。万幸!风挡玻璃前顿时亮起了一片光芒,虽然没有往常那样明亮,但在这种黑夜一般的环境里还是十分明显的,只要阿尔斯兰他们能开到附近,那么就应该能够看到。
身下的阮玉此时向我喊了一句什么,不过外面的风声太大,我根本就听不清楚。她见我没有反应,只好伸手拍拍我的腿示意我向侧面挪一挪,随后拿着绳子挤了上来。
“外面好像有亮光。”阮玉趴在我耳边喊道。
我点了点头,喊道:“我开了车灯。”随后用下巴往前指了指风挡玻璃,示意她朝前看。
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趴回我耳边喊:“不是那边,是后面,我在底下从车后窗看到的。”
我一听,心中立马高兴起来,心想着那道光亮定然是阿尔斯兰他们的车子发出的,既然阮玉能看到他们,那么他们必定也能看到我们这边的车灯光亮,没准儿现在已经开到我们旁边了。
事不宜迟,我急忙要过阮玉手中的绳子,先是在她的腰上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结实的绳结,随后又快速将绳子倒顺,用另一头在自己的腰上系紧。做完这些,我向阮玉喊了几声告诉她呆在车里,我自己则是出去看看,随后就小心翼翼地扳开了头顶上的车门把手。
缓缓将车门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猛地灌注在车门上,险些将车门直接掀开。好在我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留好力气做了防备,这才让车门不至被狂风抽飞。慢慢地将车门打开,我脚下蹬着错位的座椅爬了上来。刚一露头,一股凶猛的风沙就直接掼在了我的脸上,感觉有点儿窒息,就像突然被人在鼻子打了一拳一样。还好眼睛上的风镜将脆弱的双眼保护了起来,让我能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照常观察四处,不然的话,就算钻出车来也没什么用了。我不禁暗自佩服起阿尔斯兰的丰富经验,若不是他让我们务必随时将风镜和遮挡口鼻的面巾挂在脖子上,我们此刻的境遇显然会凄惨数倍。
心中正想着这位“曹操”,我的双眼就已经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不禁暗叹,古人诚不欺我。阿尔斯兰显然也已经看到了我,急忙用力按起了汽车的喇叭,我闻声赶紧向他挥挥手,示意我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的车子晃晃悠悠的朝我们开了过来,我看到车厢里有一道身影正在向后移动,想来是燕道杰正在爬向加了顶盖的货箱准备接应我们。我见状连忙缩回车里向阮玉说了下情况,随后再次爬出车门蹲在一边,等将阮玉拉出来之后就和她一起跳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车子遮挡的缘故,我发现此刻的风沙似乎小了很多。源于自然的东西就是这样充满变化,刚才风沙疯狂的几乎可以掀翻车辆,此刻却又能让人踉踉跄跄的行走了。不过,以阿尔斯兰刚才的凝重来看,我不认为这种能让他决定马上逃跑的“黑风暴”就只有这点儿能耐,所以还是尽快找到躲避之地为好。
燕道杰他们的车子此时已经停在了我们旁边,为了防止我们那辆竖立的车子倒下来发生危险,他们停车的位置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过也就是数十步的样子。然而,这点儿在平时完全不起眼的距离,在此刻却像是延长了无数倍一样遥远。我和阮玉相互拉扯着,像两只大猩猩一样深弯着腰,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狂风中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时不时还会因为脚下沙子的突然流动而摔倒在地,仿佛永远都走不完这点儿距离。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车边,等得焦急万分的燕道杰急忙将货箱的上板打开,探出身子来打算接应我们上车。我迅速缓了缓神儿,抱起阮玉将她向上举起,燕道杰则是同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拖,当即就将她拉进了车厢。
我松了口气,刚想伸手扣住箱板爬上去,没想到脚下却突然一软,随后就猛地陷入了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甚至是从未想象过的状态——我,飞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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