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店!?”诸葛嫣整个人从椅子上惊了起来。
“嘘!”黄穹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示意隔墙有耳,随即凑近了诸葛嫣几步,轻语道,“没错,这就是一间黑店!我绝对非是信口胡言!”
诸葛嫣警觉地瞥了一眼门外,见到没有人影闪动,眼神一动,示意黄穹细细讲来。
黄穹将袖子一卷,犹如说书人般婉婉道来。
“我说这客栈是一家黑店,因为有三怪。其一,凡是开门做生意的,应该都是态度殷勤才对。可是捕头大人你可曾发现这家客栈里,上到掌柜,下至伙计,都是对我们不冷不淡,此一怪也!其二,捕头大人你可曾注意到那个引我们上楼的小二,他对于寇冲冠等人是不是太过谦卑了一些,之前对我们是爱理不理,对他们则是殷勤有加,几近讨好谦卑,更夸张的是竟然要奉送他们几壶酒水...”
诸葛嫣手一扬,打断了黄穹的分析,蹙眉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捕头大人莫要忘了他只是一个小二,有什么权利擅自白送酒水,可他却偏偏越过了掌柜,擅做主张,仿佛这酒水不要钱似的,这岂不就是二怪吗?”
诸葛嫣点了点头,认同了黄穹的说话,神色也是肃穆起来,沉声问道:“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最是紧要。当那小二领我们进屋之后,我曾经问过他有关于郭斐行踪之事。而且还拿出银钱酬谢。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小二伙计。大多都是贪小之辈,可他却是偏偏不假辞色,没有急着来拿我手中的银钱,最后还是我硬塞给了他。若是如此还就罢了,捕头大人你可知道,我在塞给他铜钱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黄穹的脸上现出神秘之色,“他的手上有老茧!”
诸葛嫣有些不解其意地道:“老茧?这又怎么了?”
黄穹眨了一下眼睛道:“一个小二只是端茶递水。擦桌洗碗,手上怎么会有茧呢?合理的解释唯有一个,那就是...他是个会武功的练家子!”
“练家子?”
“没错啊!只有长年舞刀弄剑,才会在手掌中留下这许多茧。我第一次还怕自己摸错了,所借着第二次给钱的机会,摸了一次,发现果然没错。而且他手上的茧只长在右手上。”
诸葛嫣闻言又是问道:“都长在右手,这又是为何?”
“捕头大人!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若是一般农人,手上也会有茧,但因为手握农具乃是双手用力,所以双手都会有茧。而这小二,只有右手有茧。除非他是葫芦娃,否则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只有单手持兵器,所以持兵器的手有茧,而另一手无茧!”黄穹说到这里,眉目作色道。“有此三怪,我敢断言这里就是一家黑店。而且我大胆推测这伙人可能是冲着寇冲冠一行人而去。”
“这又是为何?”
“捕头大人你想啊,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否则那小二怎么会对他们殷勤地如此反常!再加上在茶寮里,捕头大人可曾记得寇冲冠等人的态度,即便是与你撕破脸皮,也不愿让你检查身上之物,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怀璧其罪,他们身上必定是带了重要的东西。一群江湖人,又带了重要的东西,他们的身份和任务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没错,寇冲冠一行就是保有贵重之物的镖队!而这家黑店就是看中了他们身上的红货,所以才会起了歹念!他们起了歹念也就罢了,只是不知道城门失火,会不会殃及池鱼啊,这可如何是好啊。捕头大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是一并把我们作了,还是...还是,对!就在茶水里下个迷药,然后...”黄穹正捧着桌上的茶壶,说得不亦乐乎。
诸葛嫣听到这里,却是终于按捺不住,‘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把黄穹吓了一跳,不由问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诸葛嫣柳眉一竖,沉声道,“江湖人尚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乃公门差官,遇见此等丧尽天良的黑店,岂有不荡涤魔窟之理!”
黄穹闻言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打量着诸葛嫣,待到后者差不多耗尽耐心的时候,方才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诸葛嫣又急又怒地呵斥了黄穹一句,疾速低语道,“你这人好不晓事,莫非不知打草惊蛇之理吗?”
“哈...哈哈...”黄穹笑得几乎要抽筋起来,费力地抬起手指着诸葛嫣道,“我...方才之语我只是随口杜撰的,想不到你也真信了,要是...要是看我词话本的人都是如此,那我岂不成神乎!”
“什么!”诸葛嫣俏脸气得煞白,“你是骗我的!”
“自然是骗你的!这世上哪有这许多黑店,而且这客栈规模不小,又处于官道之侧的通衢之地,怎么可能是适合干杀人越货买卖之地呢?”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疑点呢?那些小二的手上的老茧,还有他们古怪的态度呢?”
黄穹笑着道:“小二的态度不好,想来是客流太多,店大欺主,所以才会不甚殷勤。至于手上的老茧嘛,握刀的会有,握锄头的农夫也会有,至于什么左手右手之说,只不过是我的臆想而已。”
诸葛嫣之前已经信极了黄穹,现在陡然之间被其言语轻轻松松推翻,反而不信起来,驳问道:“你说他们店大欺主,那为何对寇冲冠又是殷勤如斯呢?”
“楞的怕横的,即便是店大欺客,但撞上寇冲冠这般莽汉,又有哪个会不怕的呢。哈...哈哈...”
嘭!
诸葛嫣扬手想要去拍黄穹的额头,但是临了又是将手捶在了桌子上,将桌面上得茶壶震得声声作响,“你竟然敢...敢戏耍公差,莫非是活得腻歪了!”
黄穹闻言告饶道:“捕头大人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只是看你心情低落,适才房间里又是气愤沉闷怪异,就好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般难受。所以才想着活络一下气氛,非是存了戏弄之心的。”
诸葛嫣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可一双美目还是怒气冲冲地瞪着黄穹。
黄穹似乎被诸葛嫣的怒火吓到,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殷勤小意地道:“捕头大人这世上最郁闷的事情,就是生自己的气,现在你生我的气,总比生自己的气好。且喝一杯茶水,消消火气吧!”
诸葛嫣将头一别,根本不去理会黄穹递过来的茶水,后者无奈地伸了一下脖子,只好换过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捕头大人不喝水,小的赶了一天路,方才又说了这许多话,嗓子可是火烧火燎的,恕我放肆,先干为尽了!”
黄穹说完,就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将茶水饮尽,似乎真的是太渴,所以黄穹饮完一杯后,又是连饮了三杯,直到水漫到了喉咙处,方才表情过瘾地抹了抹嘴角的水渍。
诸葛嫣听其饮得畅快,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两人都是一般的赶路,一般的说话,诸葛嫣又岂会有不渴之理,当下也是不由将手指触向了茶杯,见黄穹的目光飘向自己,则是咬着银牙恶狠狠地道:“我和你置气,没道理让自己受罪,我就喝水了,你又待我何!”
黄穹缩了一下脖子,示意自己全然没有揶揄之意,诸葛嫣也不去管这人的真实心思,也是咕噜噜地将一杯茶水饮尽。
喝过水的诸葛嫣,大觉畅快,也想着再饮一杯,忽然却是发现一旁的黄穹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
诸葛嫣稍一纳罕,便面上一红。原来自己喝过水后,红唇润湿诱人,所以引起了这人异样的反应。
嘶——自己现在可是男装打扮,早就听闻那些舞文弄墨之辈,心志扭曲,异于常人,这厮不会是喜好曲径通幽之辈吧。
“你...你看什么!”诸葛嫣忍着不寒而栗的感觉,粗着声音喝了黄穹一句。
“我...”黄穹被这恶女的表情惊到,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由于动作太急,‘哐当’一声倒是带翻了桌上的茶水。
“嗤啦啦——”
倒翻在桌面和地上的茶水扬起一层泡沫,同时发出有如水滴溅入油锅时的声音。
一时之间,两人倒是忘了适才的尴尬,均是直直地看着地面上的异状。
“这是什么情况?”诸葛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额,据我所知,若是落地之水现出此状,乃是水中有毒之故!”
“水中有毒?开什么玩笑...”诸葛嫣的妙目转到黄穹的脸上,随后便看到了黄穹的脸竟然化成了三张,之后整个天地都是倒转起来,扑通一声,倒头便趴伏在了桌上。
黄穹看了看倒卧一侧的诸葛嫣,又看了看茶水,口齿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还真是个乌鸦嘴’,随即也同诸葛嫣一般,昏迷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