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虽说王家熏鸡的再次问世被众人一致认为是二嬷嬷想要传艺的信号，也一致认为此事非顾爽亲自去请二嬷嬷出山不可，但顾爽却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如此贸然行动，相比起王家熏鸡的绝技，她更希望老人们的意愿得到最大限度的尊重。
老人想要传授技艺的时候，自然会找她，而不是她主动前去索取什么。毕竟，她将老人们接到养老院赡养，并非图谋什么，只是想想让这些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能够安享晚年。
这个话题结束后，顾爸爸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由于去年果树和瓜田的成功，周围的村子里好些村民也动了心。瓜田需要大面积的田地，他们的田地已经被天泽公司征用，种瓜是不行了。可山村里的地皮比较随意，每家每户房前屋后都有不少空闲地方，这些地方虽说弄果园不太现实，但每家种上十几棵二十几棵的果树还是很充裕的。可天泽公司种植的果树足有十多种，最出彩的就是大樱桃和葡萄。大樱桃是因为稀罕和价格高昂，葡萄则是天泽公司种植最广的果树品种，而且，周围村民们都看的清楚，相比起市场上两三元一斤的普通品种，天泽公司种植的葡萄可称得上是葡萄中的贵族了，每斤都卖到了二十元以上，就这，还一直供不应求。这不仅仅是因为天泽公司种植的葡萄天然无公害，也因为天泽公司种植的葡萄都是各地优选过来的优良品种。
因为大樱桃的种植不但需要很高的专业技术，还需要冬季大棚的保温措施，农户在自家房前屋后栽植，显然不太现实，于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种植葡萄。而且，葡萄苗也都是从天泽公司的苗圃里购买的，也算一脉相承。
最初，农户上门求购葡萄苗的时候，顾爸爸就曾经和顾爽商量过，商量后，父女俩一直认为，村民们种植水果的积极性应该鼓励和支持，但是，为了更好地保障村民们的利益，不至于让村民们辛苦之后却得不到实惠，父女俩又商议决定，葡萄种植也按照协议养殖户的办法走，凡是从天泽公司购买葡萄苗种植的农户，需要和天泽公司签订购销合同，同样的，天泽公司提供种苗、肥料和种植技术咨询，种出来的葡萄只要通过了质量鉴定，就由天泽公司回购，统一销售。这样就避免了村民们种植出来的葡萄因为技术和肥料的原因降低了品质，也避免了村民们零散种植后收获的葡萄销售困难的可能。
顾爸爸今天说的就是这件事，最初几个农户上门，顾爸爸没有多在意，可协议种植的消息传开后，上门申请成为协议种植户的村民数量却大大地超出了顾爸顾爽的预期。不但种植场所邻的四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来购买了葡萄苗，就连周边相隔较远的一些村庄也有人上门申请。那边的土地比较充裕，不但房前屋后种植，还希望开辟葡萄园来种植葡萄，这样一来，天泽公司去年培育的四万株葡萄苗被抢购一空不说，那些准备开辟葡萄园的外乡村农户就只能空手而归。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还希望能够订购明年的葡萄苗。经过天泽公司这几年的快速发展，周边村民们对于天泽公司有了一种近乎崇拜的信赖，他们宁愿推迟一年种植，也不想用其他地方的果树苗。
听了这个消息，顾爽也有些吃惊，却并不意外。还好，今年加大葡萄苗的培育还来得及。
当然，申请成为天泽公司协议养殖户的农户也不少，但相比起果树种植来说，就没有那么‘来势汹汹’了。毕竟，在许多农户们心中，‘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这句俗语还是深入人心的。相比于种植果树来说，养殖业的风险无疑要大得多。种植果树无非就是价格的波动，但无论怎么波动，价格再低也不会颗粒无收，反观养殖业，万一遇上大规模的疫情，那可真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不过，对于葡萄苗的培育，顾爽也有自己的担忧。
众所周知，鲜食葡萄存放运输都比较困难，即使最耐存放的红提黑提也比大部分水果难储存，这就使得葡萄虽然味美，但上市时间过于集中。若是，周边大量的葡萄集中上市，虽说依靠优质的品质和天泽公司的销售渠道不愁卖不出去，但大量集中的上市，势必会拉低葡萄鲜果的价格，从而也会降低种植葡萄的利润率。
怎样才能让广大农户能够栽种葡萄，又不会因为大量集中上市拉低市场价格呢？
那么，将葡萄品种进行合理化配比就显得比较重要了。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但可以避免鲜果集中大量上市可能导致的价格下滑，还可以使得公司葡萄供应时间尽量地拉长。再搭配上一部分耐储存的提子葡萄，那么，葡萄供应时间甚至可以延长到冬季。
葡萄种植的事情经过讨论后确定下来。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四月份，南市的天气已经转暖，养老院就坐落在青溪之畔，老人们脱掉了厚重的冬装，也都走出房间，有的来到小菜园里拾掇几架瓜菜，有的则来到青溪边垂钓。瓜菜结多结少、垂钓收获大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们怡情山水田园之中，心情愉悦轻松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以二嬷嬷为首的三个老太太则在菜园子边收拾其他老人拔出来的野菜，几位老太太自己动手，在火炕上孵了几十只小鸡小鸭，如今已经长到拳头大小，每天要吃不少东西。老太太们捡了这些野菜就是给小鸡小鸭们做青饲料的。
刚刚进养老院的秦老太年龄最小，刚刚七十岁，女儿远嫁豫省，女婿是煤矿工人，十几年前，女婿如常下井上工，却遭遇矿难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秦老太女儿和一个因患小儿麻痹症瘫痪在床的儿子，生活非常窘迫，想给秦老太养老也有心无力。所以，秦老太也是这一批进入养老院养老唯一有儿女的人。
因为年龄最小，和一群老哥哥老姐姐凑在一起，她也渐渐摆脱了原来的忧郁，变得开朗起来，偶尔还像个小妹妹似的，对着老哥哥老姐姐们玩笑几句，逗逗乐子。
不过，今天的秦老太明显有些不高兴，她捡着野菜叹息道：“咱们村子里的人一股脑儿都种上葡萄，等明年结了果，价格估计也就跌下来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一看到葡萄卖钱，都红眼了……”二嬷嬷也跟着叹息了一声。“顾总心太好了……可那些人只看到眼前了，却看不到以后啊。”
“那是，没看把咱们这些老骨头都接来了养着嘛，咱和人家可非亲非故的……那些亲儿亲闺女咋了，要不是公司里有规定，虐待老人的不允许签订养殖协议，也不会被公司雇工，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秦老太感叹着：“是啊，那二栓子家的看着对公公孝顺，可那回我去碰到她给她公公送的菜，清汤寡水的，连点儿油星儿都不见！他家小孙子可就在院子里啃鸡腿……”
“就是咱们和顾总非亲非故的，这么享福心里有些过不去啊。”一个姓朱的老头儿捧着从菜地里拔出来的野菜走过来，唏嘘道，“罢了，我别的也做不了，那一手储藏果子的手艺死了也带不进棺材，我去问问顾总，有没有用，有用我就带出几个徒弟来！”
朱老头是第一批进养老院的老人，如今已经七十八岁了。当年他是一个游走四方的小贩，靠的就是从深山里往外贩运水果为生。那时候，贩运水果可没有现在的便利交通，也没有冷库冷藏车保鲜剂等手段，只靠的就是一些祖传下来的水果保鲜工艺。说起来，朱老头靠的是水果储存的祖传手艺谋生活，却也差点儿交代在这门手艺上，当年因为他贩运水果，还被作了典型，坐了好几年的牢。从里边出来后，妻子改嫁了，朱老头也像变了个人，再也没卖过一斤水果。
这么些年，他一个人糊里糊涂地过下来。如今，在养老院和睦欢乐的气氛中，朱老头也渐渐地恢复了精气神儿，这不，越想越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又是个急脾气，说着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永生，你且住住！”此时，二嬷嬷开口叫住了他。永生是朱老头的名字，因为二嬷嬷长他一岁，所以就直呼其名。
“连山嫂子啥事？”二嬷嬷行事端方、大气，在这群老人中颇受尊敬。所以，年龄小的都叫她嫂子。连山则是二嬷嬷丈夫的名字。
二嬷嬷将手中的一把野菜放进篮子里，然后拿出手绢儿擦擦手上沾的泥土，对朱老头道：“我和你一道去！”
哗！听到二嬷嬷这句话的老人都瞪大了眼睛，二嬷嬷这是要去将王家熏鸡的手艺也献出来？
要知道，当年她那个不肖的养子百般刁难都没能把王家熏鸡的绝密工艺套到手啊，没想到，如今二嬷嬷居然要主动说出来了。
不过，转念想想，人家顾总不计丝毫利益地赡养他们这些老人，人心换人心，二嬷嬷主动传授祖传技艺，也在情理之中了。
看着二嬷嬷和朱老头一起走远，许老汉也从菜地里走了出来，背着手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看到许老汉的动作，有几个外村的老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许家营子的几位老人道出了原因，原来，许老汉家也有一门祖传的手艺－－腌咸蛋。据说许家腌制的咸蛋秘方足足有十八味药材，腌制出的咸蛋不但香气浓郁，还有保健补益功效，当年可是专供富贵人享用的好东西。只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许家已经足足几十年没卖过腌咸蛋了，这件事也只是一些年龄大的知道点儿，亲口尝过许家咸蛋的却没有。
昨晚顾爽还和家人朋友一起说起过王家熏鸡，没想到隔了一晚上，老人就主动过来找她了。更加意外的是，许老汉和朱老头说的咸蛋腌制秘方和水果储存绝技。
二嬷嬷和朱老头的技艺比较容易传承，用料都比较普通，需要掌握的就是时间、火候什么的要熟练掌握，这个有了老人的指导，多熟悉几次也就有了。但是许老汉腌制咸蛋的秘方却难住了顾爽，不为别的，只因为许家祖传的腌咸蛋秘方中有一位犀角，也就是犀牛角。
犀牛角曾经是一种珍稀中药材，清热，凉血，定惊，解毒。治伤寒温疫热入血分，惊狂，烦躁，谵妄，斑疹 ，发黄，吐血，衄血，下血，痛疽肿毒等证。不过，因为犀角的使用导致犀牛几乎被盗猎者灭绝，故而早在1993年国家就颁布了条令禁止犀角的买卖、销售、邮寄等，并撤消了国家药典中关于犀角的标准。犀牛角根本没处买了。
顾爽将这件事告诉了许老汉后，许老汉也有些沮丧，不过，许老汉又给出了一个简化版的配方，这一个配方腌制出的咸蛋，味道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保健养生效果要弱一些。特别是，带犀角的配方腌制的咸蛋可以消暑去热，祛疹消斑，当然，这里的消斑指的不是女人畏之如虎的色斑，而是斑毒，一种烈性疾病，有些类似与现代医学所说的猩红热等病症。简化版配方制成的咸蛋就没有这种功效了。
顾爽一听大喜，即使真的制作出犀角咸蛋，恐怕也没人相信会凭一只咸蛋能够治疗猩红热。所以，这种疗效有没有就有些鸡肋了。相对的来说，倒是简化版更加适用了。
不过，这个秘方中也有一种配料，许老汉也不知什么名字，他的手里只有一小块家传下来的密料。也交给了顾爽。
顾爽接过许老汉递过来的一个小布袋，原色粗布的布袋子已经变成了黄褐色，看得出年代非常久远了。她用手捏了一下，袋子里装着一小块东西，只有普通的金丝小枣大小，硬硬的。打开布袋，将里边的密料取出来，是一块不太规则的长圆块，表面有陈旧的刀剐痕迹。色泽漆黑，泛着微微的光泽，看起来好像是块石头，也没什么味道。
许老汉说，他也是小时候看父亲腌制过咸蛋，到了他这一辈儿，却没有做过。据说，这种密料当初是许家曾祖传下来的，最初有狗头那么大一块，用了许多年后，只剩下这么一点儿了，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加之许家曾祖当初没有传下这种密料的名称和来源，于是许家的咸蛋生意到了许老汉这一辈儿也就停滞了。
说完这些，许老汉有些窘迫地看着顾爽：“闺女啊，我也没想好，毛毛撞撞地就来了……这个方子要是没用就算了！”
现在科技手段发达，有了这种样品，顾爽倒是不愁找不出它的出处和来源。
看到许老汉这么窘迫，顾爽连忙安慰：“大叔，您不用担心，现在仪器先进着呢，有了这种东西，咱们就不愁找不到它叫啥。”
一听这话，许老汉脸上的懊恼之色顿时散了，脸上也见了笑容，连连答应着：“嗳，嗳，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老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顾爽却觉得心里酸酸的。明明是他们将珍贵的祖传之密传给了自己，老人却还一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样子……
其实，更应该是自己无法回报啊！这些老人无儿无女，又没有什么所求，不论利用这些秘方创造出多少利润，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看着三位老人无欲无求的平静面容，顾爽觉得嗓子里有些哽咽：“二嬷嬷、许大叔、朱大叔，你们这么信得过我，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后辈了……”
二嬷嬷拉着顾爽的手，爽朗地笑道：“傻闺女，我们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后辈了。不然，也不会将这些交给你呀！”
朱老头也笑呵呵道：“我们这些老家伙算是有福的，本来都是些孤苦的命，谁也没想到临了有人养老送终哇……你也不用想着对我们怎样，我们对现在的日子满意着呐！”
感受着老人掌心的粗糙，顾爽眼中的雾气终于化成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她吸吸鼻涕，用力地点点头，在盈盈的泪光中，和三位老人一起笑了。
有了秘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培训员工了。
因为现在这个季节水果产量不多，许老汉拿来的那种密料也需要送检定性，所以，暂时，只有王家熏鸡投入了培训。
密料则只有顾爽一人掌握，配制粉碎后，工人们只需按照特定的方法熏制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就使得王家熏鸡具备了大量生产和连锁经营的条件。
顾爽选定好了几名跟随二嬷嬷学习熏鸡技术的人员后，就把接下来的事务都交待给了霍梅青跟上。
第二天，顾爽带着许老汉的密料进了京。
养殖场的绿头鸭、野鸡和散养笨鸡都留了一部分，用来产卵孵化禽苗。可是，这些鸡蛋总会有未受精的卵存在，而且，由于血果饲料的喂养，禽类的产蛋率非常高，孵化幼苗根本用不了，剩余的那些职工食堂加上养老院都吃不完，眼看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这些剩余禽蛋的储存就成了一个问题。能够尽快将许老汉的密料成分确定下来，也能尽早把禽蛋腌制成咸蛋。当然了，若是咸蛋口味确实好，销路顺畅的话，产蛋的禽类数量也可以进一步提高。
最好的定性机构在京城，同时，她也已经两个月没见宝宝了，真的想孩子了。
她此时还不知道，此次离开，等她再回到南市的时候，这里已经酝酿了一个极大的危机在等待着她了。
宝宝见到妈妈自然高兴的不行，甚至都忘了在小朋友面前作深沉，倒腾着又长了一些的腿啪嗒啪嗒冲过来，扑进了顾爽的怀里。
“妈妈，妈妈……”扎进顾爽的怀里，小包子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妈妈，糯糯地一声声叫着，好像确定眼前的妈妈是真的，不是他看花了眼。
顾爽蹲下，将小包子搂进怀里，并亲了亲宝宝的胖胖的软软的脸蛋儿：“宝宝，是妈妈！”
确定了妈妈实实在在存在后，宝宝稍稍恢复了一些镇定，软软的小手拉着顾爽的手，迈着不紧不慢的小步子，一边问道：“妈妈，沙粒怎么样了？他妈妈康复了么？”
这次宝宝居然将沙粒排到了第一位，要是顾爸顾妈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顾爽弯弯眼睛，看着步伐中规中矩的儿子，那挺直的小腰板儿让她觉得孩子长好了好大一块，曾经搂着自己小腿打转转的宝宝，如今已经超过了她的腰际线，应该有115厘米了，这让他在同龄的一队小朋友中，高出不少。
眼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顾爽心中既有母亲的自豪和骄傲，又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孩子大了，就会振翅离开母亲的羽翼，去往外边更加辽阔的天空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爽自己也不由暗暗失笑。孩子还不到四周岁，即使要飞，还早着呢，怎么也得十八岁以后吧！
顾爽开了车，带着宝宝回到家里，周老太和钱萍已经做好了丰富而美味的晚餐。而且，此次晚餐还有一个顾爽带来的特色菜－－王家熏鸡，是她临来前，二嬷嬷给徒弟们做示范的成品。
宝宝吃过一次，一看到就立刻欢呼起来。
周老太和郑老爷子都是第一次品尝，虽然熏鸡水分少，口感比较劲道，两位老人只能慢慢地咀嚼，可王家熏鸡的美味儿还是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二嬷嬷做示范的时候，顾爽也跟着看了一遍，她的手里又有熏鸡的配料秘方，看着周老太和钱萍满脸兴奋的表情，她就把熏制方法给两人说了一遍。两个人都是做菜好手，特别是周老太本身就会熏制兔子、家禽等，顾爽这么一说，又有了秘制调味料，周老太第二天就把王家熏鸡制作出来了，即使顾爽也尝不出有什么不同了。不由暗暗感叹，周阿姨在厨艺方面，真的是造诣很高。
转天，顾爽将宝宝送去幼儿园后，就开车直接去了郑氏在京城的办事处。
至于天泽公司动迁需要的写字楼，顾爽记得在郑卓然名下……呃，如今已经转到了她的名下，紧挨着郑氏公司所在的大厦有两层写字楼。总面积有一千七百平米左右，用来做天泽公司的总部应该刚刚好。只是，之前一直出租中，距离今年租赁合同到期还有小半年的时间。
好在，天泽公司动迁还只是一个意向，要真动迁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半年的时间也不算太久。
顾爽对郑氏的工作基本已经上手，处理起来很顺畅。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在一份份文件的审核中过去了。
“顾总，午饭需要外订么？”听到徐玲的询问，顾爽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了。
转转有些酸疼的脖颈，顾爽合上手中的文件，微笑着站起身来：“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餐厅用餐就好！”
一般写字楼都有配套的餐厅，供应快餐式饭菜。许多在写字楼工作的人会在各种论坛网站上发帖，把写字楼餐厅的饭菜批得一无是处，大有深恶痛绝之势。不过，顾爽对饭菜要求向来不是太高，饭菜干净、能入口就可以了。
郑氏所在的写字楼餐厅在负一层，偌大的空间被间隔成几个不同的区域，分别售卖中式、西式快餐，中式快餐部分占得面积比较大，又分为几个特色餐饮区，麻辣口味的川菜、比较精致的粤菜，还有酸甜口比较清淡的江浙菜，都有独立的区域。
两人走进餐厅，大厅里正是繁忙的时候，选餐台和大厅里都有不少人。
顾爽和徐玲分开来，取了餐盘走向各自喜好的选餐台。春季的京城少雨多风，非常干燥，这种气候下，太过麻辣和甜腻的粤菜都让顾爽不喜，她的目光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江浙菜的选餐台上。
好歹在申城也算吃多了清淡的江浙菜和浓油酱赤的本帮菜，有几样小菜和小点心还是不错的。顾爽略一犹豫，就径直走了过去。
买餐的人比较多，顾爽并不赶时间，所以也没上前去拥挤，而是端着餐盘静静地在人群后边等待。
闲来无聊，顾爽的目光就落在了身前正在买餐的几个背影上。之所以吸引了她的目光，也是因为前边一个短发女子的高挑背影，干练优雅，在这种繁杂的环境里，也仍旧带了一种不疾不徐的优雅，仿佛她所在的不是匆匆来去填饱肚子的员工餐厅，而是衣香鬓影、琉璃杯琥珀光的豪奢酒会现场。
这样的人，与周边目光呆滞，表情僵硬，脚步匆匆的来往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得人不去注意。
吸引了顾爽注意之后，顾爽就从混杂的气味中，嗅到了一丝极为清淡优雅的淡香，嗯，不同于一般女子香水的花香和水果香，倒是有些像森林松木自然散发出来的清新味道，清新舒服，不带丝毫的甜腻。这让对香水一直殊无好感的顾爽，也不由有了一丝好奇，什么牌子的香水啊，味道不错！
由这令人舒服的香氛，顾爽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女人身上的服饰，这一看，顾爽也不由暗暗惊讶，虽然顾爽对奢侈品牌并不狂热，但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久了，对顶级奢侈品品牌也基本能够认全了。一眼扫过之后，对方一身服饰居然都是世界顶级品牌，总价不会低于六位数，若是加上手上的腕表和颈子上的项链，恐怕得超过七位数。
惊讶一闪而过，恰好旁边一人选好餐端着餐盘离开，顾爽也就收回心神，上前选餐。无聊时看看别人的风景还好，有正事儿做，自然很顺手地就把这些丢开了。
快速地选了一份茨菰烧肉，一份淡菜炒笋尖，一份莼菜羹，然后就开始选取主食。
唔，萝卜丝包挺清淡，拿一个……姜堰酥饼曾经在申城吃过，也还不错。而且，据她曾经吃过五年员工餐厅的经验，凡是所剩无几的饭菜应该味道都不错。正好，她眼前的姜堰酥饼就剩下最后两个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这种酥饼还是大受欢迎的。
看准了就要赶快下手，顾爽手中的选餐夹朝着一只姜堰酥饼伸了过去。
就在同时，另一只选餐夹子也伸了过来，两只夹子在姜堰酥饼上同时顿住……咦，这只腕表不就是她刚刚在那气质短发女手上看到的吗？
顺着这只手臂，顾爽看上去，然后，看到了一张让她非常意外的脸。这张脸确实漂亮，也确实气韵不俗，却也是顾爽在京城认识的有限的人员之一。
顾爽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对方对上顾爽的视线后，也是微微一怔，却比她更快地恢复如常，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夹了一只姜堰酥饼，优雅地转身离开。
微微一挑眉梢，顾爽也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头，另一只姜堰酥饼却也已经被人夹走了。
呼，倒霉！
顾爽暗暗呼出一口气，又在品种丰富的主食中选了两只蛋饺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然后付了款，转身寻找徐玲座位的时候，目光一转，自然地又在餐厅的一个边角看到了刚刚的熟人：欧阳笑倾！
与去年在故宫那次见到时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那次面对的是郑卓然），这里见到的欧阳笑倾虽然仍旧漂亮不失干练，却少了那一次所见的一些飞扬，多了一层沉静，特别是英气的双眉间，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郁色。
“顾总，这边！”徐玲轻声地招呼着，顾爽走了过去，在徐玲对面坐下。
喝了一口汤，夹起蛋饺咬了一口，顾爽忍不住又想：记得，去年婚礼后见到欧阳笑倾的时候，郑卓然还说她刚刚从国外归来，还记得当初听郑妈妈提及过，欧阳笑倾之所以突然回国，可能是因为欧阳家老爷子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的缘故。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欧阳老爷子的身体好与不好，欧阳笑倾都不应该留在国内了啊？还是说，她就此留在国内发展，不打算再出国了？顾爽虽然对京城郑氏的员工还认不全，但管理层员工还是都认识的，她不认为欧阳笑倾若是进入郑氏的话，会做一名普通职员。
这栋写字楼一共38层，郑氏只利用了二十层以上的楼层，二十层以下则被好几个规模比较小的公司瓜分。想来，这位欧阳大小姐应该是在二十楼以下的某一层吧。
徐玲能够做到郑卓然的助理，自然不是那没眼力的，看到顾爽对欧阳笑倾注目，于是状似无意道：“顾总认识欧阳小姐吧？”
顾爽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吧，虽然彼此一句话都没说过。
徐玲微笑道：“欧阳小姐在十八楼的伟华贸易上班，是春节后才过来的。”徐玲没有说的是，欧阳笑倾来了不到两天，就被楼内男士风传为本楼楼花，又因为欧阳笑倾总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清傲表情，又被人送了个雅号‘冰点美人’。
不过，徐玲看了看眼前这位丝毫不自知的某人，暗道，顾总只要坚持来餐厅吃两次饭，想必，很快欧阳小姐的楼花殊荣就该易主了！
“伟华贸易？”顾爽心中重复了一遍，却对这个公司没有丝毫印象。也难怪，她来公司上班都是用的专用电梯，若非今天图省事来餐厅就餐，估计遇到欧阳笑倾的可能性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转念，顾爽将自己难得的一点儿好奇心就抛开了。不管欧阳笑倾因何留在国内，都与她没什么关系。更何况，当初让她不舒服的某个人，如今恨不能变成一株绿色植物长到沙漠里呢，想来也不会跑到这里与欧阳笑倾来个巧遇，那她还跟着瞎操什么心啊！
见到欧阳笑倾的意外被她抛开，顾爽就开始专心致知地吃起午餐来。唔，没有拿到姜堰酥饼，这里的蛋饺也还不错，里边的虾仁很新鲜。
不得不说，顾爽同学的自我治愈术真的很剽悍。
徐玲暗中打量着顾爽的表情，见她在关注了欧阳笑倾片刻后，就恢复了常色，也就不再多事，同样安安静静地吃起午餐来。
午餐吃完，顾爽送回餐盘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刚刚欧阳笑倾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换了两个年轻却严肃地男人了。
自嘲地钩钩唇角，顾爽暗道自己果然是不够累啊，不然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地注意八竿子打不到的人？
回到办公室，顾爽很快就沉浸到了一份份文件中去了，把偶遇欧阳笑倾的事情彻底地抛到了脑后。等到徐玲再次进门提醒，顾爽抬头，已是下班时间。
她对徐玲笑笑：“马上就好了，你先下班吧！”
徐玲走过来，替她将桌子上的茶杯续了一杯清水，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顾爽才把手头上的文件看完，又斟酌了一下，在文件末尾签署上自己的意见，这才算将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随手将文件整理了一下，顾爽起身，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觉得身体再次活了过来。
看看时间，顾爽才猛地记起，自己还需要接宝宝放学呢！工作忘了点儿了，恐怕幼儿园里就剩下宝宝一个孩子了。
匆匆拿起手袋，走出办公室，却看到徐玲还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陪着她。
是了，她这个总裁不走，作为总裁助理的徐玲怎么能够自顾自地下班呢？汗，没想到自己偶尔勤奋一次，居然带累了好几个人，看来，她还是更应该懒散些啊！
暗暗苦笑了一下，顾爽笑着对徐玲道：“抱歉，害你也跟着加班了！记得自己给自己考上加班的勤！”
顾爽说着，徐玲也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东西，关上电脑，跟在顾爽身后一起下了楼。
下了楼，看着徐玲并不朝停车场走，就知道她还没买代步工具，于是询问道：“你住在哪个方向，要不要我送你？”
徐玲赶忙摆摆手，婉拒道：“谢谢顾总，我住在西三环外，与您并不顺路。而且，我坐地铁很方便的，就不麻烦您了！”
顾爽也不坚持，她也是做过普通员工的，知道普通职员若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私下沾老总的便宜，哪怕是同性的老总亦然。
“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顾总！”
两人挥手道别，顾爽脚步匆匆地直奔停车场。一边走还一边暗自盘算，从办公楼到宝宝的幼儿园并不算太远，若是用上探索功能避开交通拥堵的话，二十分钟应该就能赶过去。宝宝的放学时间比工作时间晚半个小时，刚刚因为她拖拉了半个多小时，如今再赶过去的话，宝宝需要等半个小时稍微多一点的样子……呼，还好，不是等太久！
心中盘算着，顾爽已经找到自己的车子，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操着生硬的汉语招呼道：“哦，我最美丽的东方天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顾爽觉得好笑，外国人说汉语，还很不是一般的难听。不过，她丝毫没有对方是招呼自己的自觉，动作丝毫不停地打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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