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听兀喇忽讲述完毕,心中颇觉不安,略一沉吟,说道:“酋长不必忧虑难过,此事既由敬龙而起,自也当由敬龙了结,必不致让塞特部受了连累!”
兀喇忽叹道:“你安慰我,没用的!暗族人,不会干休,没办法好想……”
迪蒙怒声斥道:“塞特部人,太没骨气,不是好汉!暗族人逼迫,跟他们拼命好了,怎么能把孩童送去,做人质?”
兀喇忽苦笑反问道:“当年塞特部,有骨气,跟暗族军队拼命,结果又怎么样呢?”
迪蒙大怒,两手握拳,呼呼喘气;但想了又想,却实在无话反驳。
陈敬龙沉声道:“兀喇忽酋长,我必定尽力而为,了结此事;若实在没有办法时,便用我这一条性命,去换你塞特部许多孩童性命,也没什么;你大可不必担心……”
兀喇忽愕道:“什么?你……你用性命去换……”
陈敬龙笑道:“夜已深沉,扰的兀喇忽酋长不得休息,敬龙深觉愧疚;这便告辞了!过些时候,再来拜访!”说罢立起身来,拱一拱手,回身向北行去。
雨梦和迪蒙见他说走便走,不由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快步跟上。
兀喇忽更是愕然不知所以,愣愣叫道:“你……你就这样走了?再没别的话说么?”
陈敬龙也不回头,长声笑道:“还有一事:无论塞特部愿不愿与我结交,敬龙都把你们当成朋友;瘟疫之患,不必担心,这几天里,敬龙会请神医来贵部一趟……”一边说着,脚下不停,早去的远了。
待行出顿饭工夫,离塞物部居地已有数里,迪蒙再忍不住心中疑惑,叫道:“陈敬龙勇士……”
陈敬龙笑道:“迪蒙兄弟,你方才不惜性命,与我同进同退,以兄弟之义待我;从今往后,敬龙自也把你当成兄弟看待!你若不嫌弃,以后便叫我二哥吧!”
迪蒙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愣愣问道:“你把我当兄弟,当然最好!可是……为什么叫二哥,不叫大哥?”
陈敬龙苦笑道:“我有兄长,做不得大哥!”他所说兄长,自然是指纣老怪了;但他自在洪家遇见“苏姑姑”之后,实在拿不准纣老怪究竟是好是坏,所以既不能不认这个大哥,又不好详加介绍,只能略提一嘴便罢。
迪蒙心思朴直,也不多问,喜道:“哈,勇力之神的使者,做我二哥,这可了不得了!哈哈――”笑了半天,方又想起正事,问道:“二哥,咱们这次来,什么都没办成,就这样回去么?”
雨梦听他一问,也再忍不住,问道:“陈哥哥,你走的太过突然,似有些不大寻常。你究竟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敬龙笑道:“你深知我的性情,我有异样,自然瞒不过你!”说着停下脚步,寻思一下,又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答应艾得乔人之事,岂能不尽力去办?塞特部即将大祸临头,也都是因我而起,我又岂能置身事外?然而这些事情,与塞特部再纠缠下去,也终究不会有结果,不如早早走开,让他早些休息,别给咱们捣乱!”
迪蒙愕道:“别给咱们捣乱?咱们……咱们要做什么事情?”
陈敬龙沉吟道:“暗族人不许塞特部人跟轩辕族人来往,依此来看,莫非他们在半兽族所谋之事,竟与轩辕族有关么?……不管怎么说,海边这些暗族人的情形,我都必须了解清楚。咱们现在再回过头去,绕过塞特部,直奔海边。我要夜探暗族营寨,瞧瞧那些暗族人究竟在些捣什么鬼!”
此言一出,雨梦大是踌躇,迪蒙却是喜怒交集,叫道:“好极了!去海边,杀暗族人……”
陈敬龙忙道:“迪蒙兄弟,不可冲动行事;咱们先去弄清暗族人的实力、目的,再做打算;至于要不要与他们为敌,还须看情况而定……”说到这里,微一踌躇,又叹道:“我隐约感觉,与暗族人一战,势不可免!”
迪蒙连连点头,喜道:“势不可免就好,势不可免就好!我不冲动行事;咱们先去探一探。”
当下三人又掉转方向,再往南行。
走出不远,迪蒙奇道:“二哥,既然你早有打算,怎么早不说?咱们来回走这许久,不是多余么?”
陈敬龙解释道:“塞特部对暗族畏惧极深,生怕得罪他们,惹来大祸;倘若知道咱们去窥探暗族营地,定要极力阻拦,甚至会赶去通知暗族人防范,也未可知。我故意向北而行,让他们看了,只当咱们回魔兽谷去了,再没提防;咱们再折回来,他们也不知道,自然不会给咱们制造麻烦!”
迪蒙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直来直往,惹麻烦,不必要;咱们用头脑,不冲突,省力气!”
陈敬龙颔首笑道:“不错。武力本领固然重要,但若只凭武力,却绝难事事办的成功;有些时候,还是应该多动动脑子的!这是我经历许多事情后,方才明白的道理!”
迪蒙连连点头,思索他话中意思。
行不多久,远远望见塞特部居地;果然,兀喇忽酋长等人都回去了,大门紧闭,再没有人在外活动。
三人离居地远远的,绕行过去,仍往南走。待又行出七八里后,渐渐听得海浪声响,已是离海边不远;又见东南方向,有数点光亮闪动。
陈敬龙喜道:“有灯光!那必定就是暗族人营地所在了。咱们过去。”
雨梦叮嘱道:“不知虚实,切不可鲁莽!咱们行走时加些小心,莫要发出太大声响!”陈敬龙与迪蒙深以为然。
三人缓缓接近那有灯光处,待离得半里余地时,便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借着月色眺望,却见那果是好大一个营寨,外有木栏围护;营寨内,也有帐篷,也有木屋,分布排列,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其中几个帐篷里有灯光透出,但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整个营地,毫无声响,一片寂静。
看了半晌,陈敬龙低声说道:“这样在外观望,看不到里面究竟如何。我进去瞧瞧,你们在这里等我。”
迪蒙、雨梦,异口同声道:“我跟你去!”
陈敬龙笑道:“不行,雨梦一身白衣,太过显眼,干不得这偷偷摸摸的事情;迪蒙么,身体虚弱,行动不够灵活,去了帮不上忙,倒需我费心照顾。你们在这里等我就是,若当真有什么意外,我自己一个人,也好脱身!”
迪蒙想了想,微一点头,不再说话。雨梦叮嘱道:“陈哥哥,你千万多加小心。若是里面防守严密,便趁早退出来,万万不要轻身犯险!”
陈敬龙点头答应,道:“不论里面有何变化,你们都不要过去,只在这里等待;若当真是我被人发现,冲出来时,也好接应!”嘱咐妥当,便猫着腰,借着夜色掩护,轻步向营寨奔去。
到了木栏边,正想攀爬翻跃,却听里面脚步轻响,数人行来。陈敬龙大吃一惊,暗道:“怎么?难道我刚刚靠近,便让人发现了?”忙蹲在那木栏之下,一动不动,静候其变。
那脚步声行到木栏边,却并不停下,转个方向,又往别处移去。
陈敬龙微松口气,这才明白:“不是发现了我,却是有人巡逻守夜,恰好经过这里!”此时既知里面有人警戒,更加不敢大意;待那脚步声远离消失之后,又等片刻,方直起身来,轻手轻脚攀上围栏,向内仔细张望,确定近处没人,才轻轻跳下。
这一晚,月正初弦,不很明亮,恰对夜行有利。
陈敬龙躲在帐篷、木屋的阴影里,慢慢向营地深处摸去;耳中仔细听着,但闻有脚步声接近,便到屋角、帐后藏身,待脚步声过去,再又潜行。
经过十余个帐篷,都听到里面传出鼾声,但所经木屋,里面却绝没有半点声息。
陈敬龙暗自掂掇:“这些帐篷,是住人的;木屋里,却不住人。”看那些木屋都建的极大,数量似比帐篷还多了几倍,不由纳闷:“既不住人,建这许多木屋做什么?若说是装杂物的仓库,却又哪有这许多杂物好装?”
待又行到一座木屋前时,见那门上明晃晃一把铁锁,锁的结结实实,情知里面确是没人,再忍不住心中好奇,便上前握住铁锁,运起内力一扭。“咯”一声轻响,那铁锁登时扭断。陈敬龙左右看看,见没有人,便将那木门轻轻拉开,疾闪身进去,又将门带上。
木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干稻香气扑鼻而来。
陈敬龙也不敢打火照明,定一定神,便抬手试探向前摸去。
手刚抬起,已撞上一物;微一触碰,感觉似布匹而又异常粗糙,似树皮却又又纹路分明,一时试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再往左右上下一摸,全是这种东西,挡的严严实实,再别想前进半步。
陈敬龙仔细想想,霍然醒悟:“啊,这是麻袋,堆的满满,直到门口。不知这些麻袋里面,装着什么?”一边想着,一边用力将麻袋抠破一处,伸指进去试探。
手指所触,尽是些细碎之物。陈敬龙暗道:“莫非是米?”收回手指,从那抠破处捏出几粒,放在口里一嚼,果然是米;再去旁边麻袋上一抠,伸指进去,感觉里面仍然是米;连抠十余处,尽皆一样。
陈敬龙暗道:“原来这间木屋是暗族人存粮用的,没什么秘密;趁早走开,到别处看看才是正经。”当即回身将木门推开少许,伸头出去看看,确定无人,忙闪身出去,再将门关好。
又摸到旁边一间木屋前,依旧扭开门锁,闪身进去;伸手触探时,与前屋一模一样,仍尽是麻袋堆积,抠开来时,里面也都装的是米。
从这木屋出来,再到别屋中看――连探几间,都是一样,里面堆满麻袋,麻袋中装满细米。
等探到第七间屋,仍无变化,陈敬龙不禁暗自骇异:“莫非所有木屋之中,都装着米么?若当真如此,这营寨中存米可多的吓人了;仅凭两千人,便是吃上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吃得完。粮食当然不能存放那么久,可见这些米,不是仍为供两千人食用……啊哟,莫非兀喇忽骗我,这营寨中,不只两千人,竟是驻扎着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暗族大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