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守海送走知府一人之后,与幕僚们密谈良久,随后便去见四皇子兄弟,彻夜密议之后,不久,就传出四皇子重伤不治,东方朔失踪寻获时,已然亡故,蓝守海父子身边的亲卫,有人亡故,另受伤者众,状况轻重不一,其中最严重的可能从此不良于行……
消息飞快传出宁夏城,传回了京城,得知消息之后,二皇子豫王欣喜若狂,开始布署接下来的计划,三皇子秦王得意不已,对着幕僚笑道:“有蓝守海那等悍将护着又怎样?哈!没带兵器,那就是没牙的老虎,不足畏惧。”
幕僚面面相觑,虽觉得这个消息有些不对,却也没敢在得意的秦王跟前戳破,待秦王打发他们,几个幕僚走出书房,便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顾老,我觉得这消息不妥。”年约五旬的文士皱着眉头低声对身边的同僚道。
“金老也这么想?”那同僚额上的皱纹深而长,因饮酒过度而有些混浊的眼,斜睨着顾老。
姓金的文士点头。“蓝守海这厮不是个简单的,他带着两位皇子出门,岂有两个皇子都死了,他和他的儿子们安然无恙的。”
“不是说他的亲卫有死伤吗?”
“唉,顾老,你也知道的,这种消息真假不一,从前不也说顺王身子不好,所以躲在永宁山庄养身子,结果呢?”
顾老沙哑地呵呵笑两声:“那又如何?王爷这会儿正高兴着,你想当头给他泼瓢冷水下去?”想在王爷跟前露脸也不是这么露法,他暗嗤一声转身要走,金老却不放他走。
金老想出头,能指点江山是金家一门三代的梦想,可惜,金老的祖父虽曾为左相,却英年早逝,根本未及施展身手就抱憾身亡。金老的父亲想继承父业,奈何资质不及其父,他转而将希望全放在儿子身上,金老确是天纵英才,偏偏时不我与,考运差到惨不忍睹,大比五日,他第一次首日进场。下午即因身体因素退场,第二回亦然,只多撑了两日,第三次则是大比之前,某日外出巧遇有人当街斗殴,他不幸被波及,被两记拳头击中头部,等他醒来,已是大比第二日。
三年一比,连着这么来几回。原本的雄心壮志全被消磨一空,最后只得坐馆教孩子识字。后来有人找他当幕僚,他便随来找他的管事进京,进京后他才发现,原来他要辅佐的对象,竟是当朝皇子。
只是三皇子身边人才济济,他在这群人之中,仅算中等之资。不算出彩之人,他在此地苦熬几年,机会却苦候不至。
眼下好不容易让他逮到机会。却又怕招秦王的嫌恶,他想拉人一同下水,看来看去也就这个姓顾的,他看得比较顺眼,谁知他竟然不上勾。顾老与金老敷衍数句之后便扬长而去,留下金老留在原地徒负呼呼。
宫中,皇帝得到消息,远比豫王及秦王知道详细,因为除了有隐龙卫的报告外,还有蓝守海、东方朔及四皇子诚王的亲笔信函。
皇帝放下信,仰起头对身边的内官道:“看来那个位子虚悬太久,所有人都只顾着死盯着那把子,都忘了自己该尽的本分,朕还没死,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残杀兄弟。”
皇帝的口气与其说是震怒,倒不如说是失望透顶。
内侍们垂首肃立一动也不敢动,站在皇帝身前的内官静默半晌后方道:“陛下息怒,诚王殿下和顺王殿下,向来是兄友弟恭,亲热得很。”
“嗯。”皇帝闻言脸色稍霁,内官微抬眼瞟了下,心底稍松口气,又道:“奴才记得,诚王殿下每回出门回京,都会给几位小殿下们、小公主们带礼物。”
内官说的小殿下们、小公主们,指的是犹未成年,仍住在宫里的皇子、皇女们。
皇帝听了,紧绷的脸皮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朕记得,顺王每次让人送礼回京,也都不忘给他们一份?”
“陛下的记性真好!”内官拍马笑捧道,“几位小殿下和小公主都很喜欢顺王殿下送回来的小玩意儿,惠安公主和惠宁公主还特意回宫跟惠祥公主借了几样去。”
“哦?借去做啥?”
内官笑眯了眼:“听说借去做样子,让外头的工匠照样打造,没想到找了几个工匠都说做不出来,还问是那位大家的手艺!”
堂堂皇子去做木工,说出去会笑死人,但若是画了图样,找人做的,那又不同,顺王早些年送回来的,都说是自己做的,后来就是他画样,让工匠做,因此内官说这话,皇帝听了也不着恼,反觉得儿子很好,有些小得意。
内官是皇帝身边侍候老了的,自再明白皇帝的心思不过,所以才会拿此事出来说。
事实上,顺王这些年从永宁山庄送回的木做玩意儿,已是宫里人人争抢的物什,除了指名送的,其他的,全都让皇帝收在御书房的内室里,时不时就拿出来把玩一番。
这事,自然也只有皇帝身边的人知晓,那些嫔妃、小皇子、小公主们都以为那些小玩意儿全被收入库房去。
皇帝嘴上不说,其实内官看得出来,皇上对顺王的心意很满意。
又凑趣说了几句后,总算让皇帝心情大好,午后也有心思去御花园散散心了!内官和一干内侍激动的珠泪盈眶,自八皇子闹出事来,皇帝已有多时不曾移驾御花园了!
相比皇帝,淑妃和皇贵妃两人,倒是不约而同一阵恐慌,淑妃知道自己儿子的,她们母子二人一直以为,有皇后做后盾,一旦皇帝驾崩,豫王接任为帝便成理所当然之事。
向氏千不该万不该,想把她的儿子拉拢过去,却要排开她这个生母,逼得她不得不痛下毒手!
淑妃身着珍珠红衫玫瑰月华裙,扶着女官的手,站在寝宫的窗前往外看,窗外细雪纷飞,几乎看不清院里有些什么东西了!她突然紧握住女官的手,尖尖的指甲戳在女官柔滑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你说,陛下会不会知道是……”淑妃头也没回的问道。
女官手腕疼得紧,却不敢表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嘴角还露出甜笑:“娘娘,殿下什么都没做,陛下要知道什么?”
淑妃微偏了头,笑弯那双妩媚的眼,笑意却不遯眼中,那笑看来有点假。“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女官灿笑更盛,淑妃回以一笑,“让人传话给豫王,让他最近收敛些,别露馅了。”
“奴婢知道了。”女官躬身退下,直到退出寝宫,她的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痛苦。
皇贵妃听完消息,当下气急败坏的从椅中跳起来,在屋里团团转。“这孩子,这孩子是在想什么!”女官使了个眼色,将屋里侍候的人全都赶出去之后,才低声对皇贵妃道:“娘娘您别急,这消息未必是真。”
“你说什么?皇贵妃是关心则乱,女官靠近她身边道:“娘娘,您想想看,四皇子就不说了,十二皇子跟在蓝守海身边,上战场打过仗的,难道这么简单就死了?您信?”
“信啊!”皇贵妃迟疑了下,说是这么说,可底气不足,说起来的话就有些气虚。
那个杨瑞祥听说武艺高强,靖南侯对这个外孙非常满意,靖南侯夫人也是挂在嘴边,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却被蓝慕越及其师兄给拿下,由此可见蓝家儿女的彪悍,儿子将她们费尽苦心才安排进西宁大营的人手全用上了,他怎么不想想,要是失败,这些人脉就全断了!
“幸好其他几处的人,他没动。”皇贵妃庆幸着,女官却暗地里忧心,怕只怕那些人心寒,若秦王殿下连十二皇子这样的兄弟都不放过,日后会怎么对待他们?
她悄悄的睃了皇贵妃一眼,想到之前被杖毙的几个小宫女,心里不由微微一颤。
那时皇贵妃因为八皇子宁王伤心着,又恰逢宁郡王高烧不退,八皇子就只留下这么一滴血脉,若他不好,叫皇贵妃怎么受得了!她严令宫里上下众人小心侍候着,谁知那几个小宫女嘻嘻哈哈的从院墙外经过,似乎是她们当中有人寿辰,几个秀妹商量着要如何庆祝,没想到惹怒了皇贵妃,下令将她们全拉去杖毙,她还记得娘娘得知她们高声笑闹的原因后,阴恻恻的笑道:“寿辰?一个小宫女过什么寿辰?既然她们要过寿嘛!就让她们一起下阴去过寿吧!顺便去侍候我儿吧!”
女官现在回想起来,犹觉背心一阵凉意,自那之后,皇贵妃寝宫外的各路夹道都无人敢经过,宫人皆知,皇贵妃因丧子之痛,见不得人开心快乐,因此皇贵妃身边侍候的大小宫女、女官们,一改以往笑脸迎人的态度,一个个都是板着张脸,叫人望之生畏。
至于德妃得知消息之后,只是面无表情的询问靖南侯夫人。“母亲可知是那位殿下出的手?”
靖南侯夫人眼神闪烁的应道:“我怎么会知道?”
“父亲该不会是,眼看着我儿依然疯颠,所以改投向豫王去了吧?”
“这哪能啊?娘娘是臣妇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安王殿下是臣妇的亲外孙,他被吓成如今这模样,难道是我们两老乐见的?”
德妃清冷一笑,“父亲是怪我吧!怪我没有履行承诺,选了谢氏为媳舍弃丽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