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全是东土人，苦读二十载，运气差得不得了，每逢科考时就生病，三十好几还是童生。五年前，家境败落，父母先后一年内去世，他既顾不上也顾不全了，无力安排后事，要卖儿卖女，妻子哭哭啼啼说要卖就先卖她。正好高进宝路过，给了他一些钱，他才渡过难关。从此以后，他也无心科考了。科考有什么意思？大华每次科考，考取的进士就有上百人，而每年告老的官员都很少。一旦为官，就不容易丢官。大华只有那么多官职，即使状元及第也不一定就能为官一方，成了编修、翰林就很难有出头之日。他成了高进宝的狗。高进宝不好直接出面的事情，像那些巧取豪夺、坑蒙拐骗的事情他就扯虎皮做大旗办得顺顺溜溜，深得高进宝赏识。他也从中获取了大量的利益。他现在的收入，不比巡抚所有收入低；他吃到的东西，比一般当官的都还要好；他用的东西，普通当官的家庭都买不起；他玩的女人，不管数量还是质量，也远远不是普通当官的能比得上。这次出使蒙匈，高进宝就派他来。
顾尚全带了几个护卫，化装成商人，穿过北疆，进入蒙匈，先后造访了熊臂部可汗迪拜克，羊蹄部可汗丹旦鲁和最后的狼行部耶律康兄弟。顾尚全探听明白，其他各部与何伯爵的仇怨没有那么深。要是这三个部都不能说服，其他各部就更不要想了。
在熊臂部，迪拜克热情地接见了顾尚全。迪拜克开口就说他感谢何伯爵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报了仇，重新获得了权力。顾尚全心想迪拜克不知道他的来意，可能估计他是何伯爵的人，说些好听话来讨好何伯爵。顾尚全就问迪拜克不想报仇吗？他可以献计杀死何伯爵。听说要起兵攻打何伯爵，迪拜克还没听完就把他揍了一顿，赶出了熊臂部。迪拜克确实认为他是何伯爵的人，是来试探他是否忠于自己的誓言。蒙匈人最重誓言，迪拜克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当然就把他给揍了。蒙匈的人太多了，顾尚全的护卫根本不敢动手，眼睁睁地看着顾尚全挨揍。
在羊蹄部，旦鲁也比较热情。旦鲁从来就不想进军大华，即使儿子旦巴的死亡，也没能使他产生报仇之心。他们那样的老人，考虑的是整个种族的生存繁衍，而不是个人的仇恨。旦鲁也没听完，就把顾尚全赶走了，不过没有打他。旦鲁倒相信顾尚全是何伯爵的敌人，但他认为蒙匈是永远对付不了大华的，永远也不是何伯爵的对手。蒙匈俘虏的最后处置，说明何伯爵的仁慈。他虽然不相信大华的仁者无敌的说法，但是何伯爵那样仁慈又兼具智慧的人确实的无敌的。“你们自己无法对付，就来找我们，以为我们是傻子吗？”这是旦鲁在赶走顾尚全时说的话。
七月初六，顾尚全最后来到了狼行部。听说有大华的人专程拜访，耶律康兄弟觉得很奇怪。耶律光成了废人，不会露面，就坐在帷帐后面。耶律康就在外面听顾尚全讲述。耶律康兄弟倒是安安心心地听完了他转述的高进宝的计策。
顾尚全讲完了，耶律康请他稍等一会儿，他先要考虑一下，当然目的是要和耶律光商量一下。耶律康一直都很佩服他的大哥耶律光。过了一会儿，耶律康出来了，送了一张羊皮给顾尚全，拒绝了他的提议。
顾尚全沮丧地离开蒙匈。他知道，凭他的身份，要想见到何伯爵非常困难。即使见到，何伯爵也不一定能相信他的话。高进宝也并不希望真正拉拢何伯爵，告诉他，只是多一种准备，要是何伯爵的人捉住他，也可以跟何伯爵说一说。蒙匈之行，彻底失败。他只有回到太平关，才能把消息传回去，然后他就执行潜伏在关外府的任务。这几年，他也做过不少生意。身上的钱用得差不多了，太平关要拿到一些做生意的钱是很容易的。他也只有做小生意，才容易保密，容易接触何伯爵手下的那些工人，容易探听到何伯爵的发明的秘密。
狼行部可汗大帐内。耶律康急切地说：“大哥，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提议？难道你真的忘了大华留给你的耻辱？”
“二弟，这段时间我学习了大华的文化，叫你学你也不乐意，我也不勉强你。我已经不能再练功了，就认真地看了大华的史籍。大华可知的历史比我们要久远得多，也丰富得多，我从中深有体会。一个人要做大事，不能完全凭武力，更多的是要动脑子。就说我们两次失败，何惜生轻而易举地就让我们数万人马毫无用武之地，不是丧命，就是被擒，没有一个能逃脱。大华人狡猾异常，我们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何惜生的诡计。”
“他不是说我们可以派人去调查吗？”
“如果真是何惜生的诡计，我们的人能轻易查出真相吗？在大华，何惜生要他们说什么就会说什么！年初，那些大华人显露出来的武器，你也看到了，威力如何？”
“近战可以说无敌，只要有足够的喷火器，我们根本无法靠近。远战，我们的弓箭比燃爆弹射程远，威力却远有不足。只要大华用盾牌挡住我们的弓箭，等我们进入了燃爆弹的射程，吃亏的就是我们。”
“对。如果是何惜生的诡计，我们出动就给了他侵略蒙匈的理由。何惜生的人查探我们的资源，对我们的金矿银矿都进行了打听，他会不动心吗？”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进攻？他的几条计策都可以使我们蒙匈完全灭亡！”
“大华人有一个奇怪的传统，出兵就要有理由。没有理由，不能出兵。何惜生也不想让我们蒙匈人完全死完。大华人惯于耕种，不善放牧，我们死完了，谁给他们放牧？他们怎么能得到长久的利益？何惜生想的是奴役我们，给他放牧，甚至给他挖矿。”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不！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反抗，但不是现在。何惜生从虎吼部大量交易魔油。那两种武器所用的原料，肯定是魔油做成的。可是大华留下的很少，我们试了很多次，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达不到那样的效果。如果我们能做出来，我们的臂力普遍比大华人强，燃爆弹也肯定扔的比大华人远，就不再怕大华人了。”
“可是这太难了，我们对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
“也不一定只有这一个办法。你注意到没有？那个顾尚全一直没有提到喷火器和燃爆弹。”
“嗯。的确是没有提到。这说明什么？”
“如果是何惜生的诡计，他自然要装傻。如果不是何惜生的诡计，那他就是根本不知情。这里面的消息就太多了。何惜生从一个铁匠，短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很多人眼红是必然的。而且，他挣钱，肯定也会伤害到其他人的利益。这样的话，的确有人想要他死。”
耶律康眼睛亮了：“我们就可以同他们合作，杀死何惜生！”
“不，我们不直接合作。大华有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有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可以做渔翁、做黄雀。等他们真正斗起来了，我们再出手！那时我们不仅仅要杀死何惜生，还要冲进太平关，以太平关的天险保证我们蒙匈的安全，进可攻，退可守，甚至还可以入主中原，做中原的皇帝！”
耶律康仿佛住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华皇宫，看到了无数婀娜多姿的大华美女，吃到了香甜可口的美味食物……耶律康激动起来：“大哥，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办到？”
“哈哈！那个叫顾尚全的大华人其实已经提醒了我们。他的所有办法我们都要用！只是我们还要增加一些。那些大华人不要认为我们是傻子，只是我们一直不习惯耍阴谋诡计而已。他说有些蒙匈人，居然宣誓效忠何惜生，那些人简直是我们民族的败类！何惜生奴役他们，也是他们自找的！何惜生或许自己也想不到，把那些人用到各个地方，其实对我们也有好处。大华的蒙匈人多了，我们派人去也不会显眼。我们确实应该派人去大华，他说的九元宫的火药，我们也可以派人去买。首先，我们要偷偷地招募愿意报仇的人，抓紧训练，随时准备出动。然后从中选取会做生意的人，到大华去，打听各种消息。要去买火药，要打听你儿子的下落，做好营救的准备。到时还可以把其他各部的小孩控制起来，要挟其他各部。就是做生意，也不能让大华人把我们的钱完全挣光了。最后，机会一到，我们就迅猛出击，一鼓作气，杀死何惜生，拿下太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