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如火如荼的晚霞趋于黯淡,夜色逐渐降临。
天香画舫泊在秦淮河畔,满船张灯结彩,轻纱挥舞,红木雕栏,精刻窗框,四周点缀着无数华美花灯,锦绣流苏遍布天香画舫这艘如水上宫殿般的华美巨船。
清歌曼舞里,莺歌艳语,不尽旖旎。
此时,天香画舫内。
一个风流绰约的女子手里舀着一封信,急急地赶上画舫顶楼,由于行动过快,鬓边的金步摇发出连续不断的悦耳铃声。
那女子匆匆来到顶楼唯一的一间房前,来不及敲门,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只见房内摆置典雅清幽,与满船的流光溢彩有些格格不入。房间左边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图画,画中一座险峻山峰耸入云端,仔细看去,正是枫溟山脉剑峰的模样。
房内梳妆镜前,端坐着一位丽人,听闻来声,丽人有些不悦地回头,轻声斥道:“静儿,何事如此慌张?”
被称为“静儿”的女子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急促道:“舫主,舫外来了客人,这封信是其中一人要我交给你的,事关重大,属下一时情急,还请舫主见谅。”
那丽人神情微凛,只有牵扯到江湖的时候,静儿才会自称下属。能让一向镇静的副舫主神色匆忙,连礼仪也顾不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丽人从静儿手中取过信,展开一看,浑身登时一震,倏地脸色大变,猛地抬起头,看着静儿,眸里闪烁着震惊与疑问。
静儿迎上她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丽人又惊又喜:“他们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们!”
天香画舫正厅——
雕梁画栋的大厅,装饰华贵精致,厅中,已端坐了十余位锦衣丽人,描金戴碧,相映生辉,直令人眼花缭乱。
大厅正中,站立着五人,一个系着面纱的冰衣女子,一个十一二岁的白色锦衣的少年,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两个秀美可人的女孩儿。五人正与那十余位丽人互相打量,一时气氛好不尴尬。
我被十余道目光打量得好不恼火,心里一股火气窜将上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这几个人好歹也是客,连“请坐”“奉茶”都没一句吗?
我看了小御辞一眼,他的目光正落在墙上的挂画上,怔怔地似乎有些出神。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众多画作中,有一水墨画与众不同,画上只有用寥寥几笔勾画出的一个人,那人嘴角含笑,负手站在云端,眉宇间尽是不羁与傲气,渀佛尘世中没有一物能牵绊住他。我的心一动,目光落在画的左下角处,只见落款笔迹俊逸挺拔,四个傲然欲飞的草字:凌驾风云。
凌、驾、风、云!
我细细品味,暗自赞赏,好一个凌驾风云,单凭这份凌驾于风云之上的气势,就已有了傲笑天下的资格。
耳边传来小御辞微不可闻的一声低叹,我惊讶地转回头看他,他早已把目光传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爹……
他刚才叫了一声爹……
我回头仔细看那副画,端详着那画中人略感熟悉的面容,突然之间明白了,凌驾风云,这四字之中,分明隐藏了“凌云风”这三个字。难道,这幅画竟是凌云风的手笔么?
我正待说什么,突然,帘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抬头望去,只见珠帘被两个丫鬟挑起,一个素衣女子从帘后走出。那女子腰身纤细,形动如若柳扶风,长长黑发如瀑,披在两肩,垂至腰下,周身无饰,只是在发际簪了一支碧玉竹枝,袖如流云,裾似微风,比上众多锦衣丽人,令人耳目一新。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眉目如画,肤白如玉,鼻若鹅腻,唇似娇花,九分容貌加上三分袅娜,竟是十二分的人才。
这便是那天香画舫的舫主——苏淇奥了。
我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声,果然不愧是连夺三年秦淮花魁的人儿,果然是风华天灵,礀色过人。
苏淇奥抬头往我们这边一看,目光落在了小御辞的身上,脚步停住了,一双妙目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五分惊喜、三分欣慰、两分对逝去故人的怀念。
小御辞看着这位父亲的师妹,算是自己半个亲人的美丽女子,心里百味陈杂,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大厅一时静默。
半晌,苏淇奥才举步来到我们面前,抬手轻轻抚摸着小御辞的头发,语气里带出了一丝疼惜:“是御辞么?都长这么大了……”
小御辞出奇地没有避开她的抚摸,他是一向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的,那样让他有比人弱小的感觉。他只是不怎么习惯地说了三个字:“苏……师叔……”
苏淇奥听到这三个字,眸里闪现出微微的晶莹之意,点着头,拍拍小御辞的肩,声音里避免不了地有着些许哽咽:“好,好……御辞,你可知道,你能从枫溟来到这儿,站在我面前,叫我声师叔,我有多高兴……这一路以来,吃了很多苦头吧?”
小御辞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转身把云儿拉来身边,对苏淇奥道:“这是云儿。”
云儿睁大着眼睛看着苏淇奥,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苏姨。”
苏淇奥被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慌忙应了声,抚摸着云儿,眼里满是喜爱和疼惜:“原来是小云儿,你出生不久我就离开了枫溟,没想到,当年的小婴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好,好,好……”
云儿伸手拉过我,对苏淇奥道:“苏姨,这是小风姐姐,这一路上多亏了她保护我们,我们才可以来到这儿。小风姐姐可是很厉害的呢。”
苏淇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心下暗惊,此女气质清丽脱俗,身上自有一股傲气流露,引人注目,震人心魄,绝非一般人物。但如此出色的一个年少菁英,江湖上为何不见经传?莫非是某个隐世高人门下的弟子么?
苏淇奥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却依然对我行了一礼,道:“姑娘侠义心肠,一路相助故人子女,淇奥在此谢过姑娘。”
我急忙阻止她,道:“小风受越夫人所托护送御辞与云儿,这是份内之事,苏舫主不必言谢。况且护送之事,这位沈公子也鼎力相助,没有他,我们能这么快到秦淮是不可能的,苏舫主要谢,就谢他吧。”
一边的沈宇林慌忙道:“小风姑娘言重了,沈某只是在青州恰巧碰上姑娘与凌少庄主,在此之前,若没有小风姑娘的帮助,小兄弟又怎能脱离险境?”
我正要说话,苏淇奥却在一边道:“不管怎样,我枫溟的少庄主能脱此大险,全凭两位相助,答谢是理所应当的,两位就莫要再推辞了。”说罢,她不等我们再说什么,转身对身后一位女子道:“静儿,你去派人打扫几间屋子,安排小风姑娘等人休息。再传令下去,从今以后,天香画舫要加强戒备,继续留意江湖消息,保护好少庄主。”
那女子点头。苏淇奥环视周围,对十余位锦衣丽人道:“今天晚上,全部到我房里商议要事。对外就说本舫主身体不适,不能参加花灯大赛,烟语,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左列一位锦衣丽人点头答应。
苏淇奥回头道:“御辞,你们先和静儿下去休息。我先去打理一些事务,回头再与你们商谈。”
我们几个点点头,那叫静儿的女子上前微笑道:“几位,请随我来。”
一个时辰后,天香画舫客房——
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云儿和小逸雪在床上玩耍打闹,沈宇林在另外一间房,而小御辞,半个时辰前便去了苏淇奥的房子,想必是有一场枫溟内部的会议。
清风徐徐地吹进房内。此时天已全黑,天香画舫沿河缓缓开动,秦淮河上张灯结彩的花灯大船逐渐多了起来。水上喧嚷,堤岸沸腾,彩带漫舞,秦淮陷入灯的海洋之中,一江灯火璀璨,两岸人潮涌动,繁华锦绣之夜,万人空巷,喧嚣百里长堤。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突然一下子感到轻松不已,如释重负。
从枫溟到秦淮,一个多月,吃了多少苦,终于完成了肩上的任务,那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轻松,真是让人惬意不已。
看着窗外热闹非凡的秦淮河,我的心也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回头对床上打闹玩笑的一对姐妹花大声道:“两位小美人,要不要甲板上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云儿和小逸雪欢呼一声,一齐跳下床来。
我轻松一笑,抄起桌上的长剑,打开房门,带着两个小女孩上了甲板。
甲板上——
沈宇林立在船头,笑吟吟地看着这热闹的太平盛世。
秦淮的灯火,把天都映红了一大片,两岸河上热闹非凡,一年一度的花灯盛典,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身后传来一阵欢笑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船头风景美如入画,沈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早早地出来欣赏了。”沈宇林回头一看,冰衣少女牵着两个小女孩站在他身后,眸中满满的是笑意。
沈宇林哈哈一笑:“天色全暗,才能显示出秦淮风礀。小风姑娘也不差,出来得正是时候。花灯盛典马上要开始了。”
云儿和小逸雪睁大了眼睛看这繁华盛世的美景,拉着我不停地叫:“哎哎,小风姐姐你看那边,还有那边,好漂亮啊……”
突然,一声礼炮响彻秦淮两岸,无数光点呼啸着冲上了秦淮河的夜空,轰然爆炸出满天的烟花,秦淮上空刹那五彩斑斓,火树银花映亮了整个黑夜,庆云瑞彩,贝叶金灯,流光溢彩,迤逦出梦,万分灿烂。
天有流彩,下有水光,花灯盛典,正式拉开了帷幕。
灯火喧嚣,繁华似锦,江楼凭栏望云空,火树银花耀苍穹,回首长堤垂柳,吹来几度清风,山河如画,灯华如昼,人海如龙。
此情此景,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禁不住想要直舒胸臆。
天香画舫缓缓驶向远处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那是在秦淮河最繁华地段的河中心花费两个月时间搭建起来的巨大擂台——秦淮花魁大赛的举办之地。
除了天香画舫外,另还有许许多多的彩船驶往那擂台,每条船上都站着许多莺莺燕燕,如花娇颜。
我不由笑着调侃沈宇林道:“沈公子,你看那么多的莺燕娇颜,可有让你动心的?”
沈宇林赫然道:“小风姑娘,别开沈某的玩笑了。”
我瞅了他一眼,忍着笑,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唔,对哦,这些凡世的女子又怎么能入得了沈家少爷的眼呢?沈公子,可有心上人?若是没有,以苏舫主的礀色才艺,不知是否可以担任你的如花美眷?”
沈宇林大窘,知道我这番话是调侃他在酒楼里说的那句“能得花魁者,必定才貌双绝,这等女子,沈某定要拜访一番”,不由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对我小小地作了一揖,窘道:“小风姑娘,休要再取笑沈某了。苏舫主天人之礀,沈某只是想结交这样的一个红颜知己,并无他意。”
我听了他这一番话,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嗯,捉弄人的感觉还真是好啊,怪不得潆影一直热衷于此。(某雪:= =……)
正当我们谈笑之际,天香画舫已经驶近了河心那个巨大擂台。
此处河面宽阔平坦,从四面八方均可清楚地看见台上的情况。两岸已经站满了人,离台不远的一座大桥上更加是人头攒动。擂台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分别设有十余大案,上面供有笔墨纸砚,台的四角还有各有两张整齐的椅子,台的中心还有一处数丈长宽的第二高台,不知是作何用处。
几条驶在天香画舫前面的花船已经停靠在擂台边上,每条船上各自都走出几位貌美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踱上擂台,各自坐好。想来她们便是参加花魁大赛的代表们之一了。
身后珠帘微响,我和沈宇林同时回头,苏慕静——天香画舫的副舫主,被叫做静儿的女子——站在我们身后,笑着看着我们。
我有些惊异:“慕静姑娘,你不是在苏舫主的房间里……”
苏慕静轻轻笑道:“刚刚结束。现在,只剩下庄主在舫主屋内谈心。我看正事办完了,就出来看看,以往天香画舫参赛的人数都不多,这次又有几个身兼要职的要打理有关庄主的事务,所以……”
沈宇林在一旁接过话头:“所以慕静姑娘就想参加花魁大赛一展风采?”
苏慕静赫然道:“沈公子说笑了。天香画舫的舫主不参加花魁大赛已经够惹人争议了,要是天香画舫再没有几个支撑下门面,被其他的比了下去,恐怕整个秦淮都会议论纷纷。为了不太引人注意,舫主才要我自己看着办。”
我立刻在一旁笑道:“有慕静姑娘出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花魁定非慕静姑娘莫属了。”
苏慕静的脸上漾起了红晕,道:“小风姑娘,你和沈公子就别再笑话我了。嗳,擂台到了。”
天香画舫一到台下,两岸人潮顿时沸腾了起来,热闹了好一阵子。看来,天香画舫果然是闻名整个秦淮啊。
画舫内又走出几个锦衣丽人,苏慕静对她们一笑,带头走上擂台。
云儿在后面大声喊道:“加油啊,各位姐姐。”
苏慕静听到后,回头从云儿展颜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约摸一柱香左右的时间,花魁大赛在一声铜锣响后,正式开始。
巨大擂台上站了近百余人,除了坐在四个角上的八个评委,其余青楼女子都坐在那十余条大案之后,秦淮十余个青楼每个青楼一条大案。
一个中年大汉走上中间的高台,大声道:“诸位秦淮的乡亲父老,花魁大赛现在正式开始,规矩和往年一样,在下在此就不再多说。现在,我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年参赛的各大青楼。”
那大汉的声音洪亮,而且那大汉似乎身负精湛武功,内力雄厚,说话时运上内力,话声便远远地被送到秦淮两岸,纵然是喧嚣无比,也遮盖不住那洪亮如钟的嗓音。
我和沈宇林对视一眼,暗自诧异,这大汉的修为,倒也不可小觑。
那大汉介绍完众多青楼之后,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现在,进行第一个项目——才华横溢。”
秦淮两岸一齐欢呼,欢呼声中,那大汉一个纵身,上了架设在擂台上空的支架,解开一个巨大画轴,画轴“唰”地滚落展开,现出龙飞凤舞的一幅上联:口十心思,思花,思雨,思佳丽。
我顿时有些无语,为什么我会想起某某人的一句经典下联:八目尚赏,赏花,赏月,赏秋香?
当我无语之际,就只见苏慕静嘴角轻轻扬起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大案前边,几个丫鬟慌忙帮她展开巨幅宣纸,苏慕静舀过一支大号的毛笔,沾了墨汁,龙飞凤舞抑扬顿挫地一挥而就,抬头笑看支架上的大汉。
那大汉大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根爪索,猛一运气,爪索激射而至,抓住画轴的一端,再一运劲回收,整个画轴便被提了上去,挂在上联画轴的旁边。众人定睛一看,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喝彩声,只见那下联写道: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沈宇林忍不住大声叫好,激赏地道:“慕静姑娘果然是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
其余青楼女子们有些忌妒地看向苏慕静,但却也免不了对她的羡慕之情。
那大汉纵身一跃,又落在另外一个支架上,大手一挥,第二联被放了下来,仔细一看,乃是:士农工商角徴羽。
我暗自寻思,这可有点难了,这上联分两部分:士农工商;宫商角徴羽。前为四业,后为五音,而有一个字重复,一个字谐音。不知哪个女子能对得出来?
我抬眼望去,只见苏慕静略略蹙起蛾眉,低着头在案前缓缓踱步,思考着下联。其他青楼的女子都议论纷纷,好半晌也无人对得出来。
我转头问沈宇林:“沈公子,你可对得出来?”
沈宇林挑眉一笑,看着前面道:“沈某不才,对不出来。不过,我看慕静姑娘是对出来了。”
我回头一看,苏慕静停住了踱步,嘴角扬起自信一笑,回到案前,在另一幅画轴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下联。片刻,支架上的大汉见她搁了笔,便又用爪索将画轴提了上去。众人定睛细看,只见那下联用的是端端正正的正楷大字:寒热温凉恭俭让。
这一下,秦淮两岸掌声顿时如雷般响起,连我也忍不住大力鼓起掌来。寒热温凉为四觉,温良恭俭让为君子的五种德行,一字重复,一字谐音,与上联对仗工整无比,天衣无缝。
沈宇林忍不住惊叹道:“慕静姑娘果然是聪慧无比,非同凡人啊。”
沈宇林话音才落,身后就传来了悦耳的女声:“那是当然的,静儿在天香画舫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呢。”
我和沈宇林一回头,就看见苏淇奥和小御辞站在珠帘前,云儿回头看见小御辞,扑了过去:“哥哥。”
我有些诧异:“苏舫主,你们怎么出来了?”
苏淇奥笑道:“听到外面那么热闹,想来肯定是有人技压群芳了,反正正事已经办完。一时好奇就出来看看。”说着,她抬头仔细看那两幅对联,念道:“口十心思,思花,思雨,思佳丽;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士农工商角徴羽;寒热温凉恭俭让……好,好,对得好,尤其是第二联,对得果然是精妙无比,天衣无缝。静儿果然厉害。”
小御辞看了一下对联,脸色淡漠,似乎引不起他的兴趣。
我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却没有说话,只是回身走入画舫内。
众人一愣,我急忙道:“我去看看他,你们接着看。”说罢,进画舫找小御辞去了。
天香画舫客房内——
小御辞坐在椅子上,感到胸口有点闷,他皱着眉,想运功调息一下。
房门被推开了,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御辞,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小御辞抬头,看见熟悉的双眸,动了动嘴,却无话可说。
我坐在他旁边,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御辞,你到底怎么了?”
小御辞偏过头去,忍下胸口的闷痛,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一愣,走……
是啊,我已经把小御辞安全送到秦淮了,是不是,快要到回去的时候了?
“我……”我勉强发出一个音,却不晓得如何再说下去。过了半晌,才道:“我,迟早都要走的。”
小御辞觉得心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痛,他皱着眉,忍下疼痛,道:“不能留下来么?”
我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缓缓摇头:“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或许是几天后,或许是几个时辰后,又或许,等会我就会在十年前这个时空里消失了。
小御辞没说话,只是头低了下去,伏在桌面上,闷闷的挟带着着痛苦的声音传来:“可是……当初你答应我过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会离开我和云儿……”
我转头看见他这样,心里一股不安的感觉升了上来,摇摇他,担心地道:“御辞,御辞,你怎么了?”
小御辞没有说话,他的右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左手按在胸口,嘴里发出难受的一声呻吟。
我心中不详的感觉猛然大增,一把把他拉了起来,定睛一看,心猛地一沉,小御辞的脸色苍白,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眉间一缕黑气缓缓聚集,分明是……
“御辞,你中毒了?”我的心迅速沉了下去,他,怎么会中毒了?而且还是毒性如此猛烈的毒?短短几刻钟就已扩散到全身。
“御辞,御辞,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勉强保持着镇静,扶他上床,嘴里一迭声地问道。
小御辞冷汗涔涔而下,捂住胸口,艰难地开口:“胸口……好痛……”
我脸色一变,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御辞紧紧皱着眉头:“刚才和师叔商谈的时候。”
闻言我顿时又气又急:“你这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小子,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么猛烈的毒,你想死不成?”说罢,不等他回答,一抬手,一股劲气逼进他的身体里,护住心脉。命令道:“好好躺着,运功护住心脉,我去找苏舫主。”说罢,起身冲出房门,上甲板去找苏淇奥了。
小御辞躺在床上,胸口的疼痛趋于剧烈,他拼命维持着神智的清醒,脑海里闪过来到秦淮后的一幕幕,仔细搜索着中毒的线索。
蓦地,一个场景定格:出酒楼时,一个男子与自己撞了一下,那男子的身上掉下几粒金色的细粉,落在自己的手上。当时只觉得手上有点痒,也没太在意,拍干净就走了。莫非……
谢谢各位对《心香》的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