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庙——
夕阳如血,晚霞灿烂。
一条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蜿蜒着伸向幽静的女娲神庙,落日迟暮,别有韵致。
幽静而空灵的女娲庙前,两个白苗士兵正在看守。
阿奴缓缓地走来,在庙前站定,白苗士兵见是少主,赶紧行礼:“少主。”阿奴点点头,没说什么,举步走进女娲庙。
偌大的女娲庙,共分三层,空灵而寂缈,只有大殿墙角有潺潺的水声,一条小溪蜿蜒从殿后祭坛流出——这是大理城唯一的一条水源了。
阿奴对着女娲神像虔诚地跪下,青蛇竹杖放在一边,双手合成一个祈祷的手势,例行这几年来每日的祈福。
庙外的夕阳照入庙内,女娲神像被披上了一层金红灿烂的光芒。
阿奴敬慕地看着女娲神像,恭敬地拜了三拜。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凝视女娲神像时,女娲神像的四周忽然闪起了碧鸀的光芒,空中渀佛有碧莲朵朵在飞舞,莲花阵中,出现了一团碧鸀漩涡。
阿奴吓了一大跳,猛地站了起来,手里抓起青蛇竹杖,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异象。
漩涡越来越大,一阵刺目的光芒爆发,阿奴急忙用手遮眼。
待到光芒散去,阿奴定睛一看,惊异得几乎张大了嘴巴,在她的眼前,碧鸀光芒中一袭冰衣缓缓显现。
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阿奴捂住嘴巴,惊得后退一步:“小风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 ※ ※ ※
弹指之间,便越过了十年的时空。
待到晕眩过后,我知道,我重新回到了十年之后的女娲神庙当中。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了一丝不知是苦涩还是欢欣的微笑。
“小风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一句惊诧不已的话语,让我把视线落在了声音主人的身上。
肤色莹莹如玉生辉,小巧而挺立的鼻子,纤细却匀称的身材,俏丽活泼的容貌,乌黑的头发结成数条小辫,珍珠头饰,短衣打扮,腰间青竹笛,手中青竹杖,好一个漂亮的苗家姑娘。
“你是……阿奴?”我愣了愣,脱口而出。
阿奴闻言,脸色一变,她,不认识自己?阿奴后退一步,青竹杖横在胸前,戒备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白苗圣地中,更冒充小风姐姐?”
冒充?
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发懵,原本阿奴认识我就够令人诧异的了,现在她竟然还说我冒充?我就是我,我没事干了我去冒充我自己?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阿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就是小风,为何要冒充?”
阿奴眉头一皱,怒道:“好大胆的贼子,你还敢胡说,你若是小风姐姐,那圣姑师父家中那位又是何人?看你行踪诡异,一定是黑苗那边的奸细。哼,看招!”说罢,她不管其他,扬起青蛇竹杖往我击来。
我来不及解释,有些狼狈地闪过阿奴的攻击,嘴里急急地解释:“我……我不是……阿奴你听我解释……”
阿奴冷哼一声,返身竹杖往我下盘扫来,我一个往后翻身躲过。紧接着眼前银光闪动,却是六枚银晃晃的银针,直扑我面门。我不由大惊,心念急动,手腕灵犀镯蓝光一闪,灵犀剑已在手上,身形急退,右手斜挥,“叮叮叮叮叮叮”六声清脆的响声,六枚银针已被击落在地。
“好利落的功夫。”阿奴不禁赞叹一声,但嘴上这样说,手上招数却是愈加的刁钻狠辣。
这一番打斗声响惊动庙外的两个白苗士兵,两人急冲而入,见我和阿奴缠斗在一起,怒喝一声,双双往我攻来。
我一皱眉头,手一顿,继而速度猛地加快,灵犀舞出万千剑影,一时间女娲庙中剑光闪烁,剑影翻飞,逼得那三人不得不后退自保。趁这个机会,我一提气,身形如流星逐月般飞快掠出女娲神庙,一切,只有回到圣姑的家才能明白。
听阿奴的描述,似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冒充我呆在灵儿他们的身边?该死……
※ ※ ※ ※
灵山脚下,灵谷之中,圣姑的茅屋静静地沐浴在暮霭之中。
不远的树林边,站立着五个身影。
其中一个冰衣女子似乎被人点了穴,僵硬地站立着,恼恨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仔细一看,那冰衣女子正是小风的容貌。
那女子又怒又恨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你们早就知道,我不是她?”
那少年的目光如冰似剑,闻言,冷冷地吐出一句:“易容之术,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不可能的!”女子气急地道,“我独家的易容之术,天下一绝。你们怎么能认出我不是,我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凌御辞,我到底哪里不像梦依然?”她怨恨的目光落在了另外一个冰衣少女身上,“我分明,连御蝶七仙也能骗过。”
少年尚未答话,冰衣少女就已经激动地上前一步,长剑架在女子脖子上:“臭妖女,你到底把谷主这么样了?你为什么要伪装成谷主的模样。你今天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流烟决不放过你。”
另外一个十六七岁的绝色少女看着那女子道:“姑娘,你的易容术的确是到了颠峰造极的地步,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但是,你忘了,一个人的面貌可以模渀,可是一个人的气质却是模渀不来的。你和风儿姐姐,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你可以易容成她的模样,但是,却不可以代蘀她。”
“灵儿说得对。”一旁另外一个少年道,“你这臭婆娘,怎么能够和小风相比?那丫头好歹心眼儿还好,为人正直,一心为别人着想,哪像你这婆娘,整天就谋划着怎样戳人家脊梁骨。这次要不是御辞和灵儿,我们早完了。你这脊梁骨,戳得还凉飕飕的。”
女子愣住了。半晌,才低低地冷笑了起来:“好,好,好!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柳幻血的易容之术独霸苗疆,原以为天下无人能破解,直至今日,才明白自己竟然是那井底之蛙。”
“柳幻血?你就是明姬?”圣姑吃惊地道。
柳幻血一挑眉,冷笑一声。
逍遥问圣姑:“婆婆,这‘明姬’又是什么东西?”
圣姑道:“拜月教属下有四大护法,均为女子,分别为‘龙’、‘明’、‘盈’、‘璃’,龙姬龙吟雪,明姬柳幻血,盈姬赫连依依,璃姬璃恨天。龙姬轻功绝顶,来去无踪,盈姬迷人心魄,善媚惑之术,璃姬神箭射手,暗器精准,而这明姬,则是擅于易容,天下无双。”
柳幻血听着,嘴角忽然挑起一丝轻蔑的微笑,嘲讽道:“圣姑,你既然识得我明姬,了解我的厉害之处,你就不该忘了一点……”她突然身形急动,飞快地纵入林间,只余长笑一声:“明姬身负‘九转百脉’奇功,可自行解穴,天下无人能点得住我柳幻血。圣姑,你为何单单漏记了这一条?”
就在柳幻血嘲讽的时候,圣姑就已感到不妙,待要阻止,那女子已是纵身入林,无法可追了,不由大叹。
但就在此时,林间忽然传来另一女子的声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敢冒充御蝶谷主,你本事倒不小。看招!”
众人闻声,顿时眼睛一亮,是她?
“风儿……”御辞想也不想,纵身入林。流烟和灵儿逍遥对视一眼,又惊又喜,急忙紧跟而上。
树林当中,长剑如雪,舞出剑花无数,一样的人,一样的服饰,一样的剑,唯一不同的,只是真假而已。
柳幻血显然并不擅长用剑,十招上下就渐落下风,无奈之下只好祭出了她原本的武器——通体幽紫的鬼冥巫杖。
她将长剑往我掷来,紧接着舞开鬼冥巫杖,一时间周身布满幽紫杖影。
我斜退三步,躲过长剑与迫面的杖风,一运灵力,手中灵犀顿时剑芒爆长,飞身上前,握剑自上而下劈去,剑芒将杖影的防御撕裂开来,“砰”地一声剑杖相击。
电光石火间,我的手一顿,灵犀剑页改为平贴杖身,顺着杖身往下急削。柳幻血一惊,双手握住杖身,奋力往上一挑,挑开了我的剑,身体顺势往后仰去,一个后翻身将与我的距离拉开三丈。
灵犀挽了个剑花,我一提气,长剑如破空白龙直刺柳幻血。
柳幻血正要接招,忽闻一声“快走”,便见一把森寒弯刀从斜地里劈来,恰好架住了我的剑,一个身影快捷无伦地介入我和柳幻血之间。
“哥!”柳幻血见到来人,又惊又喜。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走?”来人怒喝道,手上弯刀却往我劈来,与我缠斗起来。
柳幻血闻言方醒悟过来,急忙展开轻功往后退去,冰衣转眼间隐入了林中。
我架开来人的弯刀,定睛一看,好生熟悉的面貌,似乎是扬州城外与御辞不分上下的那个男子?
“风儿。”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闪入了眼帘,天烬幻化的长剑挟着凌厉剑气,气势万均地刺向那男子。
我纵身退出战圈,看着与那男子再次交手的御辞,心里忽地百味陈杂,感慨万千。越过了十年的时空,终于又再见到他了。
看着眼前飘忽的白衣,我不禁恍惚了一下,忽然感到先前回到十年前那一个多月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虚无缥缈。
场中两人身形交错,刀剑交手一个回合,甫站定,相距不过两三丈。御辞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是你?”扬州城外的一场大战,可谓是棋逢对手,他又怎会忘记?要知这世间能与他冷月不分上下的人已经寥寥可数了。
来人正是那扬州城外的柳飞朔,拜月教杀手的实力榜中位列第一。
“正是在下。”柳飞朔露出一个笑容来,“难得凌庄主能记住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接着,他又摇了摇头道:“可惜,这次我还是没时间,否则你我战上几百回合,岂不痛快?”
御辞的脸色一变,天烬迅疾无伦地往柳飞朔攻去,截住了他堪堪欲走的身形。
柳飞朔暗惊御辞的反应速度,原想趁着说话间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脱身,哪里想到这凌御辞竟是如此厉害。眼见天烬来势凌厉,无奈之下只好应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着脱身的道路。
我心知柳飞朔与御辞实力相当,就是打上个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于是一振长剑,飞身加入战圈,天烬灵犀,剑芒如雪,三个身影交错纵横,锋芒毕露。
那柳飞朔当真是厉害,以一抵二,仍然可以支撑许久,身影跳脱翻飞,浑似云鸿婆娑变换,乍出乍没,颠倒崛奇,无可不施,其锋芒锐利,凛乎无畏,刀势如长江大河百折东下,正是沛乎而难挡其锋。
而另外一方,天烬走阳,灵犀遁阴,天烬弧破成圆,灵犀紧而相随,一时漫天剑光裹住柳飞朔,飞花碎玉,双剑合璧,天衣无缝,大开大阖,跌宕两仪。
三道神兵相互冲抵,剑气盈天。
这激烈的打斗,让随后赶来的众人看呆了眼。
一个冷月,一个冰莲,一个与这两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的人,三星争斗,当真是撼人心魄。
又交手了二十余招,我和御辞渐渐磨合默契,而柳飞朔则感觉压力越来越大,招数中逐渐出现了破绽,快要支持不住了。毕竟他面对的,是两个与他实力相当的人,一个凌御辞他可以应付,但再加一个梦依然,就非败不可了。
柳飞朔暗叹一声,看来,不得不用那一招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眼见天烬直刺面门,灵犀横扫下盘,柳飞朔玄功内运,纵身跃起避过灵犀剑芒,弯刀下劈挡开天烬,低喝一声:“移形换影!”
一道光芒闪过,原地已没了柳飞朔的踪影,只余下一片被天烬削断的衣角从半空飘然落下。
——“移形换影”,拜月教秘术之一,耗费功力极多,用者事后七天内不可妄动真气,须静心调养,其功效类似于“金蝉脱壳”,但远比之精深奥妙。
我和御辞一齐赶上一步,御辞伸手接过飘落的衣角,冷哼一声。
眼见战事停下,旁观的众人急忙上前。
“谷主。”流烟扑过来,拉着我围着我转,左看右看,直到见我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才松了一口气。
“流……流烟?”我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流烟不应该在御蝶谷吗?在京城的时候我可是已经让她回去了呀。
“在京城的时候,谷主你要我回去,可是后来我想了好久,觉得不放心,于是便想上蜀山去找你们。可是到了半路遇上了蜀山弟子,他们都被独孤前辈派下山来寻找月如姑娘。我听他们说剑圣把你们送到苗疆圣姑处,便快马加鞭地赶来苗疆了……谷主,这一个多月你到哪里去了?”
我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到时我再向你们解释。刚才那明姬是怎么回事?”
一边的逍遥道:“一个多月前,我和御辞一起到大理去取麒麟角,听说你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城去了女娲神庙,我们就去女娲神庙找你。后来我被巫后娘娘用‘回魂仙梦’送回了十年前,而御辞则被圣姑叫去试炼窟找傀儡蛊……过了一段时间那妖女就易容成你的模样混入我们当中了。我回来的时候,灵儿和御辞已经发现有些不对了。所以我们才设下个圈套,那妖女果然中计。然后,然后……你就回来了……喂,丫头,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挑了挑眉:“你去哪了我就去哪了。”
逍遥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你是说,你也被巫后娘娘……”
我点点头,斜了一眼御辞,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不单只回去,我还看到这冰块小时候呢,别扭的小孩。
御辞见我笑得古怪,皱了皱眉,这丫头,笑什么呢。
一边的灵儿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好了,其他的事情待会再说。不管怎样,姐姐现在毫发无伤地回来,这就是万幸了。我们今天晚上,要好好聚一下。”
我摸摸灵儿的鬓发,露出了一个微笑:“好,我们今天,好好聚一下。”
夕阳如血,天际晚霞如火如荼,一切都是那么宁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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