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风杏花早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暮春江南,风景旖旎,如诗如画,如歌如梦,烟雨朦胧,更似那一幅浓淡适宜的水墨长卷。
秦淮,正是杏花开到极盛转败的时候,海棠石径,残红累累。十丈红尘迷人眼,扑面清风如佳酿。
蓝衣少年躺在古老遒劲的杏花树下,枕着长出地面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根,合着眸子,嘴角含着浅浅一抹笑意,好梦正酣。
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曳落了杏花雨,顷刻间少年便被埋在了花瓣堆里。
少年轻翻了一个身,压下了满身的落花,鼻尖嗅着缕缕残香,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满足。
“耳边自有多情人笑,莫将这春光辜负了……”远处传来谁家踏青女子婉转的歌声,和着黄莺鸣啼,和着东风飞花,旖旎而别致。
春日游,风送香,杏花落,掩风流。
御辞从天香画舫出来寻枫的时候,就正看见那一早不见人影的少年躺在杏花树下睡得畅快。压了一身落花,眉目如画,俊秀华美,真真一番率性自然的少年风流。
御辞走近,那人仍是睡得酣畅。御辞不由暗自摇头,这可真真是恼人的很,若来的是祭月阁之流,怕是这个枫树精要被打回原形,又要有大半年的修炼了。
御辞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叫出声来。罢了罢了,这人要是醒来,又不知要聒噪到几时,难得见他安稳一次,何苦叫醒他给自己找恼?
思及此,御辞也就抿紧了唇,倚着杏花树干坐下,静静地任由思绪随着东风飘荡。
暖风熏得游人醉。御辞舒适地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睡得乌发散乱、一脸满足、不知东南西北的少年,花香扑鼻,和风送暖,倦意也不由袭人。
东风荡扬,又是一阵杏花落雨。
御辞躺下身子,也学旁边那人一样,把爱剑天烬枕了,闭上眸子。
花瓣忽忽悠悠地斜飘过来,终于旋转着飘落在他脸颊旁边,白衣少年侧过脸,把鼻子埋在一地落花中深深嗅了一下,无比惬意地叹息。
偶尔任性一回,也没什么不好。
枫溟庄主这样想着,便连最后的一丝顾忌也撇到脑后,找了个舒服的礀势,也随离不到半丈远的那人一起,沉沉睡去。
远处踏青者渐渐远去,玉人歌声随风渐悄,“看少年春思,年华如水,漫然流去了。杏花纷飞,宛转卷东风,行乐须趁早……”
二、深巷明朝卖杏花
秦淮的暮春,十日倒是有九日是在细软迷蒙的雨幕中的。
春城无处不飞花,秦淮却是暮春无日不微雨。
临江楼上,卖唱的姑娘正唱的一出《初雨》,曼妙婉转,清新别致。
逸云着了一袭青衣,坐在窗边的一小桌处,望着窗外泊在远处江岸边的天香画舫,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糕点与一壶香草茶,却纹丝未动。
小二收拾了旁边一桌客人的桌子,端了碗碟下楼,路过逸云的桌子,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这姑娘好生奇怪,点了临江楼最有名的糕点,却放在一边当模子看。
掌柜的在下面高喊自己,小二不敢耽搁,高声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去了。那姑娘爱怎么做是她的事,我在这边操心个啥呢。
逸云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另外一只手随着卖唱姑娘的歌声打着拍子。忽地,看见了远处天香画舫上出来了一个熟悉的粉衣身影,明眸里便一股水样的温柔笑意荡漾开来。
看着那粉衣身影匆匆地往临江楼这边来,逸云伸手握了温在小炉上的香草茶,取两个茶杯,倒好了茶放着。
楼下的青石街上,有卖杏花的姑娘提着花篮叫卖。
那飘着幽香的杏花沾了雨水,愈发水灵得可爱。
眼前茶水飘起袅袅细雾,缱绻着将逸云的思绪带离。
有多久没这般放松过了?逸云闭上眼睛,想着。自从枫溟在自己年幼那时被灭门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像今日这般放松了呢。
十多年了,从重新建立枫溟山庄,到今日,十多个春秋就这样一晃而过了,想想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大哥,逸雪,枫……十多年来,他们怕是也没有好生休息过一次吧?尤其是哥,整个枫溟这么重的胆子要他来挑,可真是苦了他了。
这次重到秦淮,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逸云想到这里,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听见楼梯上传来了熟悉的匆匆的脚步声。
逸云回头,果不其然,正迎上了小妹那青春可爱的笑脸,手里还掬了满满一捧犹带露珠的杏花瓣儿,耳边是逸雪清脆的一声叫喊:“姐姐!”
一个念头忽然从逸云脑海里闪过,那一捧杏花,应有一朵方才还插在那卖花姑娘的鬓上的吧?
可这种时候谁还去想这种事儿,未等逸云的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完全浮现,逸云就已经听到自己含笑的声音:“虽说这雨不大,也不该不撑伞就这么来了。回头着了风寒,当心苏姨又要责备一番。”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临江一楼玲珑曲,春水凝碧青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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