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北一所。
福临失魂落魄地带着塔拉和下人们回到属于他的院子里,因见着扫院子的人是永福宫的高娃还有一些下人,便知道庄贵妃定然来了这儿,进屋后推门果然见着庄贵妃和苏茉儿坐在里面聊天。
福临微怔之后羞愧地抬袖挡脸,很小声地说:“额娘,嬷嬷。”
“回来了?”庄贵妃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伤,勉强地牵起唇角露出温暖的笑容,接着起身去拉住他,拉到座位上以后推他坐下,拿帕儿去抹额头的汗,又说:“回来了也好,至少额娘可以偷偷来看你,也比在毓庆宫里强些。”
为了降低皇太极的警觉,庄贵妃刻意地疏远福临,去爱博日格德,用坚韧的忍耐维持着表面的淡然。福临的地位再一次回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她得知情由后立刻便赶来回护他。
庄贵妃的大女儿雅图和次女阿图都已经远嫁草原,还剩下淑哲和福临。淑哲是女儿家嫁了人便罢了,福临的一生却是很要紧的,务必要寻一个称心的亲事才能提拔他的前程。庄贵妃知道此刻福临的心情很差,便指着桌上的点心和补品接着说下去:“前几日我见了拉图,这都是他孝敬的。福临你略用一些,都是好东西。”
拉图是多尔衮遗留下来照顾庄贵妃的奴才,他的侄儿,同时也是继子的梁思杰甚至为了庄贵妃隐瞒了满人的身份,潜入宫中做了太监。这么大的牺牲换来的却是福临如此的表现,真是令人失望。
福临想着这些越发羞愧,闷不作声。庄贵妃摸了摸他的头发,越摸越觉得难过,突然搂住他哭了起来:“是额娘没用,不得你皇阿玛的欢心,否则你也不会这么辛苦。可怜的福临,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额娘会想尽办法来保护你。”
虽是如此说,庄贵妃也知道这是极难的事。皇太极一向警惕无比地防范她,况且她已然三十六岁不再年轻,那些豪气干云的话自是要藏在心里不敢随便地说出口。
如今福临再一次从高处跌下来,唯有韬光养晦。庄贵妃哭了一会儿擦净了眼泪,讲述了一番道理后说:“福临,你的办法很好,只是欠缺一点运气。不过,你处心积虑破坏小八和孟古青的关系是不是因为看上了她,若是这样,额娘劝你趁早放手,免得走火入魔。”
福临咬了下唇,他已和走火入魔没什么区别,只是说不出口。
庄贵妃看得明白,哀伤地眨了眨眼睛,又说:“福临,放弃吧。”
福临摇了摇头,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他想哭。
庄贵妃叹了口气,扭头拿眼神点了点苏茉儿,让她来劝解他。随后,庄贵妃拉着塔拉走到隔壁的屋子里,关上门悄悄地问:“好孩子,本宫有些私事想问你,不要害羞。”
塔拉一听红了耳垂,低头咬了下唇。
庄贵妃见她识趣便笑了,揽住她的手,笑道:“福临待你可好?”
塔拉抬了下眼睛更不好意思。她知道庄贵妃这不是在问福临的态度好与不好,而是他们的夜间之事好与不好。说起这事,塔拉倒不知该怎么回,福临没有成功,这并不是好消息。
约摸过了片刻,她吞吞吐吐地讲了几句。庄贵妃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抓紧她的手问了一些细节方才松心,安慰地说:“这没什么,福临太紧张而已。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免得他有压力。过来。”
塔拉听她教诲,一听便臊得扭头。庄贵妃身为贵妃之尊竟然在同她说房中秘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庄贵妃拢住她的脑袋说了一会儿,后来难堪地点了点头:“这些本不该由本宫跟你说,只是身为额娘我也只能这样帮福临,日后等你也做了母亲自然会明白。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能好好服侍他,本宫不会亏待你。”
塔拉瞧她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银票,忙推让着说:“奴才不敢,这是奴才的本分。”
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却是庄贵妃于细处节俭下来的,她坚持地塞到塔拉的手里:“拿着吧。日后你们用钱的地方还会有很多。”福临爱面子,庄贵妃不但要爱护他还要顾惜他的自尊,确实是较为为难的。由于福临特殊的成长经历,庄贵妃总是在不经意间将他当成弱者,处处都想为他考虑周全。
塔拉握着这些银票,不知不觉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睛湿润起来:“娘娘,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爷,您放心,爷的腿大好了,奴才领了拐棍协助他锻炼,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好。”庄贵妃转过脸去又抹了一把泪,随后又说:“如今要紧的是帮福临度过眼前的难关,你务必劝解他戒骄戒躁,多为他补身。”
肝与肾都与房事紧密相关,幸好福临如今仍在发育的年纪,所以还有希望。再不济日后还可以指望博日格德生子为他过继。庄贵妃一心维护着福临,绝不会让他受委屈。因想着这些。她再抹了抹眼睛,拉着塔拉出房,带上笑容去见福临。
福临由着苏茉儿劝解,心情有所好转,但对孟古青的执念仍没有放下。他坚持不管花费什么样的手段也要得到她。
庄贵妃听见也很无奈,略一思量便安慰地说:“你若果真爱惜孟古青的人材倒也无妨,额娘日后一定会为你寻到比她优秀的姑娘,你外婆很怜惜你,我们会商量出好的办法来。何必非要孟古青不可呢。”
福临一听便激动起来:“难不成要把诺敏许给我?这丫头不成样子,我不能要!”
庄贵妃听得一怔。眼中的光兴奋地掠动了下又变得黯淡。诺敏貌美又和福临地位相当,况且又得博礼专宠,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若是福临得到她自是很有好处,但是她性情骄纵不识大体,以她眼高于顶的态度,又岂能瞧得上福临呢。这事急不得,所以庄贵妃虽是动了心,很快便压抑住了,眯起了眼睛笑道:“你还小,不急。额娘如今来看你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别的。福临,虽则这次你又失了贝子之位,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俗话说韬光养晦,你安心静养等待机会也很好。”
福临因此想到了硕塞的帮助,很伤心。
庄贵妃听他说下去,听得皱起了眉:“如今你跟小五这般亲近,可要小心你皇阿玛。皇上最警醒这些,若引得他不高兴,你们都会有麻烦。”硕塞有军功爵位依傍倒还好些,福临却是拼不起的。况且硕塞和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之间的矛盾已积年累月。虽则多尔衮已死去多年,但福临和硕塞亲近一旦被多铎之类发现,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都是外人,但阿济格和硕塞之间,庄贵妃自然宁可选择阿济格。为着多尔衮的临终遗言,他们至少不会以死相逼。可是硕塞则不同,他明显是想将福临当成提线木偶,当成挡箭牌。
福临摇了摇头:“额娘您放心,我也不傻。我绝不会灰心放弃。五哥利用我,我也利用他。您担心被十二叔十五叔发现,倒不如想办法从中斡旋。两虎相争,难道我不能从中渔利了吗。况且,以五哥的身份他必定争不得皇位,他要想争只有靠我。我对他有价值,他不会轻易动我。您只要让十二叔十五叔明白,一切都是为了跟小八斗下去,我想他们会放我一条生路,不会为难我的。”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豪格生前硕塞和他私下里常有往来,便是为了看中豪格的身份。如今豪格早已不在,而皇太极对齐正额和富绶那般冷淡,硕塞占不到便宜,同时为了规避危险也疏远了他们。豪格不在了,多尔衮也不在了,硕塞和阿济格之间的矛盾比之从前有所减轻,而福临想要做的是脚踩两条船,既利用他们合力相助于他,也使他们之间不能和睦。
只有这样,福临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庄贵妃听明了意思,欣喜若狂:“福临,额娘看错了你,额娘还以为你会伤心绝望。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聪明。好极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额娘一定会襄助于你。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至高无上的权力牢牢地抓在手中,到那个时候你想呼风唤雨都可以。”
福临笑了一下:“皇阿玛明旨我不能接近毓庆宫,虽则他是一时的气话,倒为我避了嫌疑,我虽然表面上不得亲近。可是乌云珠和苏赫还在那里。只要他们留下便是我的耳目。乌云珠可以帮我继续讨好外婆,至于苏赫他是宸额娘的人,额娘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可以利用,宸额娘一向最讨厌孟古青。”他当然不会放弃孟古青,海兰珠则是很好的工具。
海兰珠一向是小心眼,利用婆媳矛盾来制裁和谋取孟古青,将是很好的办法。同时这也是海兰珠身为婆婆的权力和追求。福临和庄贵妃只需谋划,便可利用她来成事。他幻想着眯起了眼睛,心道:“孟古青,这是你伤害我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