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洞里,扣住乌云珠的孟古青突然感到手背上热热的,明白是有水珠滑下来了。微瞥一眼,见着乌云珠晶莹的双目含泪,无尽凄楚。手下的双唇微微翕动,似是包含着千言万语。她心中一荡,并没有慈悲地放开她,而是继续一起听下去。
洞外,福临正为着千秋大业继续卖弄着花言巧语。诺敏终是被说动了,却还有点不甘愿。这对被迫结合的小夫妻此时此刻的相处还包含着对彼此怨恨和纠结,只是不得不“化敌为友”罢了。
福临想得是勾搭满珠习礼,所以待诺敏特别的温柔,他赞着诺敏说得嘴巴都干了,后来见似不够便为难地靠近了些想要亲她。
诺敏极憎这些,福临凑过来,那些不好的记忆也就跟着涌上了脑海。她激动地推了他一把:“别过来!”
福临也想起了,脸上浮起尴尬的红色。因不敢离得太远,便只是微退了一步,笑着拿那些夫贵妻荣的道理打动她。他们感情淡漠,但这些东西的诱惑力总是不同的。也因为哀求,福临并不敢再提当初是如何拿条款辖制她的,以及求娶的那些事。
诺敏幻想着日后金银满箱珠翠攒发的情形,仿佛开恩般地点了点头:“既是这般重要,那妾身就依爷所请写一封家书给我阿玛,可是我也要爷答应亲手把那小贱人绑来,抽她二十鞭子。”
福临一呆,随口推托:“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诺敏质疑地抬头瞪他,微蹙的娥眉使她的面容现出一抹淡淡的媚:“真不知道?”
福临假笑着撒谎,靠过去拥着她的肩:“当真不知。我答应你,若是被你找到了,你自己动手我不管就是。只是我也要提醒你,如今皇阿玛过问。你别闹出人命来,到时候若再得申斥就不妙了。我们是新婚,你甘心被外人看笑话吗。”他一边说一边在想,等下诺敏走开以后,他要让乌云珠快点躲到衍庆宫去。
诺敏感到福临的维护,含嗔道:“你说得倒似是我不贤了。”
福临忙说没有,又拐弯抹角地激将和暗示她向孟古青学习多多历练城府,以期得到长辈的赞美。这样再加上他的努力,自然就能把小八和孟古青比下去。并且软中带硬地暗示,博礼离京后诺敏的大靠山便成了他和庄贵妃。盼她识时务。
诺敏不傻,当然听得出来,也以更强硬的口吻回道:“别以为玛嬷走了我就成了软柿子。如今我既已是爷的人了,也只好认命日后跟爷好好过日子。但爷别想把我当成傻子,若想欺负我那是不可能的!”博礼虽是被迫离京,但她并不放心,为了诺敏的安危留下了心腹卓木娅嬷嬷。
卓木娅虽然只是一个嬷嬷。但却俨然代表着博礼,余威犹存。
福临忍让着点头称是,就在小两口渐渐和睦搂抱在一起时,突然洞口传来响声。
乌云珠踉跄着被孟古青推了出来,竟撞在了福临的身上!
口口声声说不知她在哪儿的福临顿时被打脸了,惊慌地一推便斥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很想装不知道。但诺敏却不是那么好骗的,一瞪后跺着脚转身便走。
福临立刻叫喊着便追了上去,眼里哪有还有半点乌云珠的影子。
被推倒的乌云珠坐在洞外哭着得很伤心。好像一只无人理睬的布娃娃。刚刚进到洞中时,乌云珠发现孟古青也在时尚想卖弄一下胜利,现在才知道有多么愚蠢。她以为今夜赢了,可实际上是输了。福临刚才那一推就好像把她推进万丈深渊,更别说之前那些无情的话有多么残忍。她很想把它们当成是敷衍诺敏的耳边风。但实际上却是一记记打在她心上的鞭子。
……
孟古青不过一推便化解了乌云珠的痴心妄想,也没有闲心听她哀嚎。幸而乌云珠没有挡住洞口。孟古青便拉着索伦图从里面走出来,离开了御花园。
天色已晚,索伦图怕孟古青心情不好便说:“我先送你回清宁宫如何,你别再想那些贱人了。”
低头的孟古青闻声抬头,一笑道:“我早就习惯了,岂会为他们不豫。只是我在想,福临连自己的侧妻都可以利用,怕你将来会跟他一样而已。”
“我怎会跟他一样,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待你。”索伦图尚没有反应这来这是孟古青的有心调戏,焦急地揪住了她的手。
孟古青感到腕口一震,明白索伦图动了真情,轻动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今天太子不许我试毒,我很感动。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生命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所以日后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行事千万不要鲁莽。福临如今心志渐大,你千万不要被他迷惑利用。若他想要挑拨我们,你千万不要上当。”成大业者,能伸必然能曲,以福临适才对待诺敏的表现,很显然他比之往日越发成熟了。孟古青担心他会利用可怜的外表诱骗小八,从而达到龌龊的目的。
小八终归单纯,一试便试了出来,她很不放心。
索伦图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了:“这样不好么,若我像福临那样倒要教你心寒呢。”
孟古青勾着他的手边走边想这确是实情,虽然小八个性冲动了些,但也是为着爱她的缘故,既然如此,她便不妨多费些心思来周全他,虽然这样会有些辛苦,但却是值得的。
索伦图陪着她走,边走边笑:“你猜今夜福临回颐和轩会被罚跪床头吗。”
孟古青一怔,扭头望他脸上浮起促狭的笑容,心情顿时大好,顺口道:“一定会的。”今夜不止会有福临跪在床头,连乌云珠也要挨鞭子呢。因为福临绝对舍不得放弃诺敏的“家书”。
孟古青想着这些,将他们和身边的小八一比,顿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小两口越走越远,眼看就要到清宁宫。突然孟古青想起一事懊恼地说:“竟忘了大事。”竟是忘了多尔博和乌力吉的“相亲”。
索伦图也想了起来,抬头看看天色,叹息道:“如今席散了这么久,多尔博想是已经回府了,明儿再请他过来便是,白日里相亲总比夜里瞧得清楚。再说,我也想跟他再聚一聚。”
孟古青听出是想要结交之意,很为索伦图的胸怀感到欣慰。结交多尔博对彼此日后会有很大的帮助,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不可完全不顾及皇太极的意见,便问:“问过皇上了吗。”
索伦图点头:“皇阿玛并不反对,还让我带上博果尔呢。明日你还要辛苦一次,多做些好菜,烫壶好酒,我要在毓庆宫招待他们。巴尔堪就当是陪客,到时你带上乌力吉姐姐一同前来,等用了佳宴,我还要好好地考考他。”
既然是要做媒,自然要考验一下多尔博的学识和武艺。
孟古青应了,又怕他想得不够周到,忙叮嘱道:“你考他可以,千万不要一高兴便赏人家银子,多尔博性子冷别不领情又惹恼了他。相亲的事全凭自愿,你不要说太多,指婚还要请示皇后,你不能随便地就定下来。”
索伦图听得笑得更甜,因孟古青是这样的了解他,他扭头望下人还远便凑上去嗅了嗅她的面颊。
速度很快犹如偷袭,一啄便轻移。孟古青敏捷地抬手扫了一下,指甲划破了他的脖子。
索伦图闷哼着忍住了,目光变得有几分幽怨。
孟古青含嗔一福:“这可是活该了,太子爷慢走。”
索伦图咯咯笑着,说声“明天再收拾你”,随后也转身跑了。
第二天上午孟古青和姐妹们欢送博礼寨桑离开皇宫,便到毓庆宫收拾食材为中午的宴会做准备。当然不是一人能为,孟古青带了几个下人,因是做惯了的速度很快。相比之下,因为乌力吉的手昨天才脱臼过,所以只能看不能做,她觉得很过意不去,便尝试只用一只手来做事。因为依礼节今天是考验多尔博的日子,她也不想丢脸。
孟古青很懂得这份骨气,也相当钦佩,便叮嘱乌力吉用未受伤的另一只手做事,并不轻易助她。悄悄地在一边观察。
由于毓庆宫中未备马奶,便用牛奶代替。
做牛奶糕需要不停地搅拌牛奶和面粉,同时在里面略加些蜂蜜,还有少量的盐。随着面粉越来越多,搅拌也会越来越费力。没有多久孟古青便看到乌力吉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即使这样她也没有阻止她。因她知道乌力吉是外柔内刚的女子。
终于等到面糊搅好可以放入模具里放上烤盘,这时孟古青才在身后托住乌力吉的胳膊帮忙,防她受伤。随后一边为乌力吉抹汗,一边赞她不易。
乌力吉露出羞涩和期许的笑容。
孟古青看了看灶上火候,笑道:“姐姐出去休息一下吧,好了以后我端过去。还要再多做几个菜。”
今次入宫的人不是只有多尔博,不放心的小玉儿也是一并同行的,这是个意外,却也是人之常情,一定要令大家都满意才好。
孟古青正在厨房用心地忙着,身后传来梁思善的呼唤声:“格格,太子爷突然有了兴致,要到演武场跟多尔博比拼才艺,请格格先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