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听了福临自信非凡的话却是有点隐忧。她有不好的预感。
福临说起淑雅近日不思饮食之事感到很烦恼。小孩子挑食是很平常的事,偏偏淑雅这么娇气不易服侍,要想对上她的胃口怕是很难。他问起乌云珠小时候爱吃些什么,想要拿来做参考。
乌云珠瞬间想到了一个主意,却是不太想说出口。这几日在哈兰的调理下她的身体略有好转。而这些天她得闲时听哈兰说过,所谓七情六欲,食物对人的心情也会大有影响。联想现在淑雅受惊带来突发之症,如果能以食材对症下药,带来的效果势必比寻常菜式好得多。但那些菜式和淑雅平常所食用的大有不同,没有经验之人必然不成,哈兰是一个好人选。但如果举荐哈兰,虽然可以获得福临的好感,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她便要离开寿安宫。
为了淑雅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乌云珠自是不愿,所以并没有发话。
偏是福临先想到了,对乌云珠道:“这几日你吃了些什么,拿菜单来看看。”
乌云珠摇头:“倒不曾记下。”
“没有?”福临很惊讶,女人坐小月子极是要紧的,虽然乌云珠身份低微,哈兰也应该记载下来,以便乌云珠身有不适时作为对症的依据,结果竟这般马虎?
他顿时有些不满:“既是如此,我亲自问她便是了。”哈兰最好会做药膳,那便两全其美了。
想毕,福临召来一问。
哈兰一听乌云珠说没有记下菜单,很不高兴地说:“奴才全记在脑子里,贝子爷可尽数问的。”
福临见她倒背如流,又问了几条医理,见头头是道便拍手道:“好极了。你帮本贝子拟出一张菜单来,要快。”
哈兰听说是要为淑雅所拟蹙起了眉,虽然能到关睢宫伺候对升迁有很大的帮助,但之前她是因苏赫在时特意发落说办事不力剔出来的,如今再想回去,恐怕吃力不讨好。而且淑雅的身体状况必须要常在身边才能有所了解,贸然开出菜单无效反而有害。
福临也虑到了这一层便说:“若你不便,帮我举荐一人也好。”
哈兰沉默。她怎会情愿将机会拱手让人,所谓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福临见她推三阻四的,以为是舍不下乌云珠。心里倒有点感激,转头对着乌云珠瞧了瞧。将哈兰调走,这样对她太残忍了。他做不到。
乌云珠也不想让哈兰离开,虽然此人服侍并不是毕恭毕敬,但有一个人在身边终是好得多,便不想说话。但随后她又一想福临正是峥嵘初现之时,怕是舍不得机会。如果哈兰最终要被带回关睢宫。还不如由她提出来,这样福临也会记得她的好。
她不太情愿地转变态度靠近他,温柔地说:“爷,奴才有一个想法。”
她说出淑雅之症的联想,福临才恢复了笑容,却又为难地道:“可我不想委屈了你。”
要哈兰两边忙是不可能的。乌云珠心里一凉。却因想到了一个人选而平静下来,轻声说:“奴才明白,让哈兰姑姑回关睢宫便是了。只是哈兰姑姑是为着奴才的事才到寿安宫来,如今想回去,怕爷要多费周折。都是奴才不好,如果奴才不是身子不争气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爷不必担心奴才,奴才会照顾自己。”她把所有的错都算在自己身上。看福临会如何做。
福临当然不会答应。
乌云珠于是楚楚可怜地请求:“若是爷同意,可以让姐姐来看顾奴才。奴才不会让她真的做什么事。只是做个伴而已。请恕奴才多嘴,奴才以为姐姐若常在颐和轩与福晋不睦,不如暂时换个环境,爷也可以放松下。否则对爷的大业不利。”
好体贴。福临伸手揽住她道:“你想得周到,可惜塔拉却是不能来。她刚晋了庶福晋。”
乌云珠愕然地望向他。
福临有几许愧意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皇阿玛。目前塔拉身边只有她的奶嬷嬷,还没有挑到好的丫头,她也很需要照顾。”
乌云珠明白这只是委婉的说法,庶福晋虽然不是正式妻妾,却不可能来伺候她。她计算错误,为了当白莲花却是让自己很辛苦。
福临明白她会很难过,当着哈兰的面有些话不便说,只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很严肃。乌云珠担心得很:“爷若不得便那就算了。”
福临的思绪已经远行,他并没有留意后面的话。他在思量还会有哪些阻碍。
如果这次生日宴真的能够上位自然很好,但当中还有一点隐患。他想到了玉贵人。玉贵人曾经指正乌雅氏,乌雅氏死了,可她却是个活口,还被皇太极封作了贵人。以她的姿色皇太极应当不会有兴致,那么这又是为何,难道真的只是奖赏,玉贵人会否出卖他们?
福临焦灼的预想着可能会发生情形,已目中无人。
乌云珠唤了一阵,见福临听不到便让哈兰先离开,然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笑说:“不会的,皇上应该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下令不再提及,爷不要多担心了。至于玉贵人,以她现在的身份,肯定地想好好活下去,不会乱说话的。至于生日礼物送什么,爷自可和小五爷商量。如今为着淑雅之事,他一定常到宫里来,你们有所接触也是很正常的,应当不会有人置喙。”
福临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拉拢一下玉贵人,既然不能灭口自然要多留一点后路。
乌云珠再又聊了一会儿,说到福临要保重身体这类的话,令福临觉得也很贴心,最后踮起脚尖吻上他的面颊。
福临被亲得有些情动,忙说:“我先走了,得闲再来看你。”
出了侧屋,他又想起了庄嫔,想她应该沐浴过了,转去了屋子。刚到屋外却想顿步。
门儿开着,守在门边的人是赛罕和苏布达,这也便是说,此刻孟古青和哲哲也在里面。
福临犹豫地想了一会儿,终是进了屋子。
孟古青和哲哲也是为着淑雅而来的。对于治疗淑雅,孟古青也有了新的想法。由于哲哲来此是为了替淑雅祈福,因此,孟古青联想在极度恐慌时中会寻求心灵的寄托,也许颂经对淑雅来说会有效?
由此,她想到了催眠。
催眠的程序和原理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恐怕宫中难以接受,况且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便于操作,她便想到了汤若望和教堂。
告解的疗伤方式也属于催眠的一种,不妨试试看。
现在她们正在聊这些。福临也曾通读过圣经,也很喜欢汤若望,因此他很支持此方法。而且福临也悄悄 打探孟古青还有什么法子以便应对。但孟古青并没有透露太多,福临便没有追问下去。为了在哲哲面前营讨得好感,他的一举一动都谨慎至极。
通过聊天福临更想到了在哲哲身上讨得好处的法子。他做出害怕的样子,引得哲哲令孟古青和其他人先回清宁宫,单独留下。
哲哲看出他必有所求便问何事。
福临小心翼翼地跪下:“儿子有一事相求。”
他将哈兰之事说明缘故,托付给了哲哲并其后又为难地抬手抹汗。
哲哲有所留神便问:“你是不是担心乌云珠没人照顾?”
福临恹恹不欢:“儿子不敢贪恩,可她毕竟也很可怜。而且是乌云珠主动提出要让哈兰姑姑去照顾淑雅,我怎么忍心不管她。”
哲哲也露出不忍的神色,虽然乌云珠做了一些错事,可她毕竟曾经孕育过皇室的骨肉。于情理上应当好好料理,便说:“那便不必教哈兰回关睢宫,留下来照顾她。另外再选一个人照顾淑雅便是。”
那样功劳便不丰厚了。因其他人不会受命于硕塞,也就不方便操纵,福临焦急地打断了她:“不必,只要皇额娘派人入侍寿安宫即可。”在目前的环境中,他无暇分身,如果能得到得到哲哲的保证,他便可以省下后顾之忧。
哲哲想起了常月露:“她是乌云珠的奶嬷嬷,如何?”
若是此人哪有分量。福临哀求:“若是那样,怕是会惊动诺敏。儿子斗胆,既是皇额娘那么担心淑雅,可不可以请卓玛嬷嬷到寿安宫来,不需要她做什么重活,只要她看着乌云珠别让她出事就够了,同时也可以帮淑雅祈福,不会被人怀疑,求您恩典。”
的确是两全其美的计划。哲哲伤楚地应了他。
福临谢了恩出来,出了寿安宫却见着有人在招手,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福临忆起这太监似是不久前在御花园玉贵人身边见过的,皱起了眉。
他走了过去,小太监小心地看过左右没有人才说:“见过贝子爷,奴才是玉贵人身边的双喜,我们小主在砌玉亭捡到了一串红色玛瑙手珠。”
福临双眸一亮:“那是宸妃之物,是她遗下的,送去关睢宫便可,若你们去不得,交我转交也可。”说罢伸出了手。
小太监焦急地摇了摇头:“还不得。贝子爷有所不知,我们主子也是这么想,只是捡到它时是好好的,谁知线绳太松,拿起来时它便跌散了。主子不小心踏坏了散珠,现在不敢走,还在御花园。奴才瞧过没有其他人,求贝子爷想想办法救救我们主子吧。”
福临听罢惊得一震,不过转念一想,正想收买玉贵人,这难道是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