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事,宫里得了鸽信便也知道了,五月十二,哲哲接信得知他们即将回来,既是高兴,也是有些心酸,事情解决得很圆满,但等他们回来福临便要得处置,终是教人不忍。为着并不是他一人,而是勾连许多的。苏赫,白里,鄂硕那些倒也没什么,他们行乱原该得些惩处,只是家眷可怜罢了。
鄂硕的嫡妻小瓜尔佳氏是乌音格大福晋的侄孙女,为着乌音格和博礼私交不错,也是牵涉其内的,乌音格虽是谨妃的继额娘,一旦牵连了,谨妃和叶布舒也会烦心。叶布舒倒是立了些功劳,哲哲便想大约皇太极会网开一面,那样就很好了。
博礼是海兰珠的生母,她的出路也倒不虑。福临却难。哲哲虽然想着他的恶处很生气,但他总也有很好的时候,便是这样被杀掉的话,她也会很痛心。只是,若似昔年的舒尔哈齐那样圈禁至死,他的妻妾便要跟着服刑,倒也很惨的。
哲哲不忍,倒不敢说出去了,处理了鸽信之后便去瞧海兰珠。
海兰珠的情形比四月时强多了,郑亦丰得了皇太极斥责后便勤力的为她调理身体。便是只有这些日子,海兰珠气色好了不少。只是偶尔会为着草原上的事情担心,见着哲哲来想问又不敢问。
哲哲带来了一些补品,有一半是给她的,笑说:“你的身子好起来就是吉事了。小八最惦念的是你。如今他和孟古青就要回来,大婚之后和和睦睦的过日子罢,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海兰珠已经想通了。羞愧的一福:“姑姑,您也要保重身体。”
哲哲摸摸自己的心口:“近日来我倒也很好。想是皇上福德庇佑,你且歇着吧,本宫去看看塔拉。”塔拉有孕哲哲不想惊动她行礼,便教下人拎着另一半补品跟着去侧屋里看看。
塔拉那边正在用鸡汤。她的身体底子不错,没什么孕吐补得多,倒是胖了一些。哲哲很欣慰。因见塔拉身边却是乌云珠在服侍着便怔了一怔。原是厌恶她,见这样贤惠便多了一点容忍。因又想到福临,面上郁色更加深了。
哲哲不知不觉的沾湿了睫羽,乌云珠见着倒有些惊怕,思量福临离宫前所说的话,为着吉凶忐忑。如今快到回宫的日子,哲哲这样的情形,草原那边或许不会很顺利。若只是一点点浅显的事故倒无妨。怕得不是这样。
如今哲哲来了,她倒也不敢问。若是真的不好了,惊了塔拉的胎气,那她便是有着无法挽回的错处了。乌云珠的压力不小,苦忍泪意罢了。
哲哲偏瞧见了。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忙着起身到颐和轩去看看。福临出事了。她便也想着看顾着他的女人。
诺敏一心以为自己就要成为太子妃,倒有些得意。这几日常邀人来打牌,有眼力的都推辞了,她就教下人来陪她。今日手风不顺倒输了不少。
哲哲进去时偏听到她生气骂人,那些马吊牌都被推倒了。她扶着帕子抹脸上的汗珠,尖锐的骂人:“倒敢算计我的银子了,等我做了太子妃你们再看罢!”
哲哲便是被这一句话惊着了。心想怪不得福临行错了路,原是没有贤妻的缘故。这样逼迫他,他倒也难免做错事了。她心里恨恼,止住了下人传报。转身去侧屋瞧佟瑶。
佟佳氏原是避客的,听说哲哲来了,倒也很想见。不止是为着她自己,也是为着佟家。因她知道凭着佟家的气力要保全她倒也颇是辛苦,极有可能要靠她自救,若是福临行事没有成功,一切便休提了。嫁夫随夫,虽然佟佳氏知命,到底也希望事实比想象得好些。不过,她刚开口便见着哲哲脸色难看起来,心想那必不是好事了。却忙着安慰哲哲:“皇后不必难过,他们还没有回来呢。总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哲哲和佟佳氏往来不多,一直以为她很默默无闻,便是为着这几句话而改变了看法。心想到底福临身边也有知孝顺的好女人,看在她们的面上,也该在皇太极面前说明这些,盼能得他一分慈心,大约能有好处。
后面的事倒也顺便。五月十四,便是索伦图和孟古青回宫,嫁妆到的略早些,在他们回来时已是依着规矩全部清点过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明日安心的休息一天,五月十六正式大婚。
福临自然和他们一起回来,却是为着不同的境遇只能被关起来,他和女人们还有苏赫一家都进了宗人府,由济尔哈朗亲自安排宿处。关在一个院子里的两边栅房,待遇却是相差很多的。
苏赫想起不久前曾经私留过福临的条据,忙交了出去,以为能戴罪立功。
济尔哈朗微斜了一眼。看那边的福临居然应承了,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苏赫见着倒有些害怕,以为济尔哈朗偏袒他,便忙着说道:“是奴才觉得不妥才藏起来的。奴才忍辱负重,求您在皇上面前分辩。”
济尔哈朗倒也知道苏赫并不是这样的。只是想要图谋好处罢了。已是这样的地步还想着骗人。比着福临坦然面对的态度倒不知差了多少,他心里存了意,便只收起了条据,却不做任何的保证。
苏赫大失所望,也只能这样罢了。不禁回头怨恨的瞧了瞧福临。
福临和妻妾们在另一边的栅房里,他不说什么,身边的诺敏倒吵嚷起来,啐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她原是极惊惧的,却因此得了欢欣。之后想想已是这样的地步又觉得悲凉。扶着墙哭了起来。
宗人府的环境自然比不起颐和轩。而且因为罪过重大,以前的下人都不能随身使用。便是如此,安排给福临的环境已是不错了,因为地方宽大,可以容得下一家人,栅房之中有隔间,寝处和洗漱方便的地方是分开的,而且有帘子挡着。
苏赫那边则是差得多了。时不时能听到他紧张的抱怨声,虽然不甚清楚,但是可以料得出的。实也不怨他如此,住宿的环境可见上面的意思,和日后的发落也是有关联的。这样的罪过仍能得宽待便是显示出了苗头来。
福临下狱,除了塔拉之外的女人很快都被带来了。她们倒也没有空闲收拾行李。若没有外面的人送进来,便只有使用这里的东西了。这里比不得外面,便是不臭不脏的也令人难过。诺敏的反应最为强烈,因为她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好的,突然变成了囚犯,接受不了自然要拿别人出气。福临一片木然倒也不理会,乌云珠和佟佳氏习惯了,也只是避着。
虽是因为罪过才到这儿来,如何表现却是有分别的。乌云珠和佟佳氏都知道,她们的举动外面的看守会全部记录下来,呈报上去,便是对于处置也会有着影响。
诺敏往常待她们不好,她们自然是记着的,现在看她这样倒也不想劝。只是她若闹得太厉害难免会影响到整体。乌云珠想了想,小声说:“主子,已是这样了,抱怨也无用处。若能安静些,说不定倒好呢。”她慢慢的走过去,贴着诺敏:“有人监视我们,想活命且忍一忍罢。”
诺敏立刻便抹住了嘴巴,吃惊的瞧她,因又想起了一人,忙着问:“为什么我们都关了进来,塔拉却没有,是不是她出卖我们?”
乌云珠摇了摇头:“塔拉姐姐留在宸妃娘娘身边也能为我们说话,不进来倒是好事呢。”她想不能告诉诺敏塔拉有孕,因不知她会是如何的反应,会不会连累大家。塔拉的孩子联系着他们的生死,海兰珠是个心软的,便是为着孩子也会向皇太极求情,只是若是教上面知道他们动了心思,便是很不好了。
诺敏有了希望:“是啊,我怎么忘了如今宸妃是爷的额娘。她一定会救我们的。还有玛嬷也一定会救我的。如今这样玛嬷一定也回宫了。我想见她。”
“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才是。不能再吵闹了。”乌云珠的手被她抓出了红印子,痛得忍不得了,忙得伸手去抹开。若是平时她必然不敢这样做,只是现在境遇不同了。诺敏也只是囚犯。
诺敏倒也没计较。一心只想着能活下来就是吉事了,自私的想了想:“我不要跟你们关在一起。这里太暗了。我怕,我要见玛嬷。”栅房里的光线到底比外面差些,现在天色还早,她就已经怕起来了。
乌云珠和佟佳氏也是怕着的,便都不好安慰她了。一直沉默着的福临见了,心里倒也很难过:“出去是不可能了,你过来靠着我歇一会儿罢。对不起,原以为你们都不会进来的。”到了晚上便是里面点灯黑黄黑黄的,却是更吓人。福临已是预想到了。
“爷是何意思,说给妾身听听罢。”诺敏以为他还有计策,态度也变得好起来。
福临叹了口气。却不好提离宫前已经找叶布舒谈过。免得看守传了出去会有变故,便只说了些宽心的话。他想,这会儿给她们一点希望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她们都是妇道人家,陪着他一起死倒也可怜,若是皇太极不能容忍,便是只杀他一个能饶得了她们,他倒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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