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有乌云珠了。”孟古青笑道:“他对乌云珠越亲近,他就离皇位越远。”最好他们爱得死去活来让庄妃头疼。
皇太极没有处置鄂硕和董佳氏,而是顺水推舟让乌云珠进了宫,便是存了三层意思。一来安抚了多尔衮的面子,让他没有话,二来福临再怎么也是个阿哥,他纳了乌云珠,鄂硕便不能再向多尔衮靠拢,这是个榜样,做给其他人看,吸引更多的墙头草,第三,这样的处置分明决定皇太极对福临的态度,福临永远不可能具备皇位继承人的资格。
“所以你安排了投票。”投票名单将为皇太极提供有力的参考,这是一石四鸟。吴克善大为感动:“好孩子,你懂得保护自己,阿玛很欣慰。”
“皇上要集权,内三院现在还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内三院是形同内阁的机构,然而现在决定性的仍是议政王大臣会议。孟古青想想后来的历史,对吴克善道:“也许我们应该参考南书房和军机处。这方面一时半刻不完,阿玛,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请教,毕竟,朝上的事,我不方便打听。历史变了,我也要更小心。”
历史变了,八旗的旗主势力和背景也有所变动。
两黄旗原属皇太极,皇太极的长子正蓝旗旗主豪格去年年初染病,卧床快两年了,基本上淡出人们视线。豪格庶长子齐正额现在十一岁,嫡子富绶七岁,皇太极以年幼为由,趁机将豪格的正蓝旗收回自己手中,这是上三旗。
下五旗中,正白属于多尔衮,镶白属于多铎。皇太极的二哥代善去年死了,他手下的正红旗并没有由第四子瓦克达继承,而是被皇太极给了济尔哈朗,济尔哈朗同时掌握镶蓝旗。镶红旗本来属于代善的长子岳托,但是岳托前几年也死了,于是它被阿济格以帮助瓦克达的借口窃有。
这样算,五对三,然而仍不可掉以轻心。
处于下五旗的多尔衮一直想将正蓝旗挤下来,让正白旗成为上三旗,只是投票的事一来,他的计划临时被打乱了。
有一些墙头草因为这些事心志发生了变动,而大出风头的多尔衮也不能过于贸进。
如果这时候借鉴了南书房和军机关的机制,或许对皇太极的斡旋会更有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吴克善点头道:“我会将重要的人的生辰和背景写给你。你放心,年年岁贡,我跟你额娘今年还是会等到四月份,给你过完生日才走。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皇上探讨,我会尽力的。”
吴克善着,想起了济尔哈朗,他久在科尔沁,若要插手京中之事,还是要借济尔哈朗的手。
“我的生日?”居然变成了四月,孟古青微怔片刻,笑道:“阿玛,真是变了呢。”相比代善和豪格的遭遇,这点变动不算什么。
“是啊。”吴克善也笑了:“对了,还有一桩事极为要紧,种痘我有办法了,是牛痘,我亲自试过,有效。”
“怎么会。”孟古青很吃惊:“您亲自试过?”
“对,”吴克善理所当然地望着她:“天花早晚是个祸害,更何况,这次是因为老天安排。去年刚送完岁贡回去,你三哥就出事了,他一时贪玩亲自去挤牛奶,结果,忘了手上有伤口。”
吴克善的三子弼尔塔哈尔是最受宠爱的儿子,结果感染了牛痘。
“是这样?”相同的事例应当发生在一百多年后的外国人琴纳身上,孟古青想想不免吃惊:“那真是太巧了。”
“当时我不知道,还跟他一起哄玩了一会儿,结果,接触到这头牛大概二十多人,有十二个发病,也包括我。”
“所以,阿玛你安排了很多人试验?”吴克善这样谨慎,他若是胸有成竹,必然是由于实际验证的考量。
“七百多人吧。”吴克善了实话:“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小的。我请他们自愿参加,结果每一个都平安,前前后后,验了快一年。”
心有灵犀。这次吴克善赶来京城,哲哲和皇太极也正要他帮忙解决天花。
既然如此,或许一切真的是天意。
这是一件好事,同时也代表着重任在肩,毕竟这次接触到种痘的人当中会有皇太极最爱的儿子,索伦图。摸着石头过河,最不能出事的是他,如果他出了事,一切皆休。
孟古青想想,主动地提起:“阿玛,你没在奏章上明吧,额娘想必舍不得你这样做。她还好吗。”
“她还好,不过她的确很害怕。”吴克善想到心爱的妻子阿艺思,叹息道:“她怕八阿哥万一出事,会连累你。”
“怕我一无所有?”孟古青心中流淌过暖流:“阿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次种痘除了帮助八阿哥解决大患之外,也可能两全其美呢?”
“哦?”吴克善见她话中有话,忙问:“你想什么?”
“我看到姑姑和多尔衮,”孟古青起宫道上相遇的那一幕,偷偷地问吴克善:“你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那样。”
野史中的传,孝庄和多尔衮从来都是情深意重,怎么仿佛有深仇大恨,相逢如陌路?
“这个我也不清楚。”刻骨铭心,吴克善眼前立刻闪过一些飞影,却只是惋惜地拍拍她的手:“这个不是你该管的,孩子,别碰他们的事,不安全。”
“是。”自相矛盾的回答分明代表着隐瞒,孟古青一问不得,忙道:“好,阿玛,不这个。咱们来谈谈三哥吧,他现在还好吗。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有啊?”
“十二。”亲生女儿问儿子的年纪,多少有点可笑,然而发生在被改变的历史中,便成了理所当然。吴克善想了想,又道:“还没有,唔,你想什么?”
政治婚姻往来于科尔沁和京城之间习以为常,孟古青想着弼尔塔哈尔的生平,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你是不是想问……”吴克善刚刚想起什么,院门外响起了动静。
是花盆底的声音,哲哲和阿艺思来了。
吴克善赶快站起来,孟古青也是,不一会儿,有人到屋口传报,他们赶快出去接驾。
“来了?”哲哲穿着松花色晕绿缎绣飞蝶夹氅衣,头戴暗红宝石团花,见到他们微微一愣:“聊了很久吗?”
“皇后。”吴克善跪着回:“这孩子皇上和您的教诲,奴才听痴了。”
“呵呵。”恭维的句子谁也不会嫌多,哲哲很高兴地:“你和阿艺思总是这么气,快起来吧。”她回身望望,温婉的阿艺思也陪跪在地:“都起来。”
穿着妃色晕红纳绣缠枝芍药氅衣的阿艺思,像一朵宁静的花,她站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身侧摸了摸,唇儿微颤,眼中含水,她很激动。
当着哲哲的面,她不可以跑到孟古青的面前抱紧她,但她的眼神已经在告诉这孩子。
孟古青点点头,微近了一步,却只淡淡地道:“额娘。”
“你们聊吧。”哲哲很是善解人意,微笑道:“本宫先走了,晚上,皇上赐宴。”
哲哲带走了下人,一家三口谢了恩,阿艺思快奔几步,拥住孟古青不放。她终于哭出来:“我的孩子”
“额娘。”孟古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骨肉分离就算是恩典也是心痛,她忙道:“我也想你,不要哭。”
“不许试。”阿艺思抬眼看见吴克善,她很快明白了:“牛痘我不许你试,我也不许八阿哥试,你们都不能试,太危险了”
“可是,皇上会问,皇后会问。”孟古青想得很快,对她道:“额娘,就算是多尔衮,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