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柳欣，你的家人都在利沃夫吧。”瓦西里在卡车上道。
“是啊。”
“他们给你写过信吗？”
“没有……”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都不明言。罗宪在和林茹漫不经心地胡扯。
“没人会给乌克兰的叛徒写信。”伊柳欣自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谁叫德国人在我的家人眼里……是解放者。”
罗宪突然话了：“那你怎么看你的家人的？”
“该是我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尽管他们认为自己不是乌克兰‘叛徒’的亲人。真可笑，居然幻想着让外国人来当解放者。”
“这话好熟，网上很多‘自五’都这么……”罗宪小声对林茹。
“别跟我这些，我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
苏军离利沃夫越来越近，包括罗宪在内的所有苏军士兵都感觉城内的气氛有点儿不太正常，尽管进攻还没开始，但城内却渀佛开了锅一般。
“难道是平民要出城吗？”罗宪道。
“不像，城里像是打了起来。”
“利沃夫爆发反德起义了！”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苏军各个部队。
伊柳欣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冲锋枪差点儿没掉到地上。
“有人伤亡吗？”
所有人都摇头，罗宪对这个起义也没什么印象。
“妈的，快点儿进攻啊！”伊柳欣急的团团转。
进攻的哨声终于响起了，几个坦克军高速冲进利沃夫。
“房间清理干净了，这个德国人真是够顽强的，想拉手榴弹跟我同归于尽。”罗宪拖着一具德军士兵尸体走了出来，毕竟打了一年的仗了，对这种情景早已习惯。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天，罗宪疲惫地靠在了墙上，听着下面的坦克轰隆隆地驶过，然后，几声巨响，苏军的自行火炮把不远处的德军连人带楼一块炸了。
“推进的真慢，离我的家还有两条街！”伊柳欣一点儿也看不出累的样子，他已经疯了一般跟着队伍推进了三条街。
“哎呀，自行火炮疯了吗？这他妈的是自己的城市，炸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伊柳欣看着又一个大楼被炸成碎片，跳着脚骂个不停。
“扎哈尔，你就消停会儿吧，我知道你为家人着急，可这么骂也没用，先休息会儿吧，然后咱们再去救你的家人。”罗宪也有点儿被他闹烦了。
“德国人一边镇压起义，一边抵抗我们，居然还这么能抗，真是奇怪。”一个苏军士兵嘀咕道。
“垂死挣扎而已。”瓦西里一边搜索房间一边。
苏军士兵一脚踹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发现里面躺了七八具平民的尸体，黑红的血液早已凝固，墙壁上布满弹孔，这些人旁边扔了几支猎枪和缴获来的毛瑟步枪，看来这是起义者。
一个新兵不由得被这幅残像惊的叫了一声。
罗宪和伊柳欣闻声赶来。
“卡夫！”伊柳欣一眼认出了其中的一具尸体，是自己的弟弟的。伊柳欣急忙冲过去扶起弟弟的尸体，看着上面两个血淋淋的弹孔，卡夫的眼睛圆睁着，似乎仍然在瞪着德国人。
“他妈的！！德国人居然连16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要把德国人都杀光，杀光！！”伊柳欣尖着嗓子叫嚷道。罗宪和瓦西里急忙跑过去安慰他。
“德军反击！大约有四十名德军正在向我们逼近，1辆虎式坦克！”床边有士兵喊道。
“马上守住各个窗口和楼道，给德国人点儿厉害瞧瞧！”瓦西里命令道。
坦克慢慢地驶出街区，街道末端的一门苏军反坦克炮开火了，85毫米的炮弹击穿了虎式坦克的侧甲，那辆庞然大物顷刻间化为火球。
德军的步兵绕过残骸，瓦西里在楼房顶层抬起机枪就是一阵扫射。
罗宪开枪打死了两个冲进楼道的德军，他慢慢侧过身去，朝窗外看了一眼：“长官，100米外有一群平民装束的人朝这边逼近。”
“他妈的，他们疯了！这条街上的德军加起来至少有一个营！不要命了？”瓦西里跺脚大叫。
伊柳欣彻底呆不住了，要不是罗宪拉着他，他恐怕得直接从五楼的窗户翻出去。
就在那群起义军朝这边行进的时候，楼顶的苏军看到，100米开外的一幢大楼上，一挺德军机枪突然开火，起义军顷刻间被扫倒一大片，男女老少的尸体铺满了街道。
“准备冲锋！”瓦西里叫道。
“该死，该死！稳住，同志们，我们帮不了他们的！”伊沃尔金上尉一边挥手示意士兵们不要冲出建筑一边喊。
“滚开！”伊柳欣推开了一个机枪手，操起窗户上的机枪，朝100米开外的德军机枪手一通猛射，尽管他只能隐约看到那窗口喷出的机枪口焰
“扎哈尔！你打不到他，他藏在房间里的……”一双手想要拉开伊柳欣。伊柳欣根本没看是谁，粗暴地一拳打过去，按理这一圈应该是打到胸口上的，可对方的个子似乎矮了些，这一拳死死地打在对方的脸上。
伊柳欣看也没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一眼就冲下了楼，不顾外面飞射的子弹就要往外跑。
“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出去！”
“拦住他！”罗宪对身边的两名苏军士兵喊道，几个人一齐拉住了哇哇乱叫的扎哈尔。
“扎哈尔！你这兔崽子，为什么把她打成这样！”楼上传来柳德米拉的叫喊声。罗宪急忙跑上楼，拦住了柳德米拉。
柳德米拉搀着挨了一拳的林茹，一边哄一边下楼去找伊柳欣算账，罗宪知道伊柳欣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这才急忙冲上去拦住柳德米拉，拦住之后，他才看到林茹的惨像——半边脸被打的青肿，鼻子和嘴角都在淌血，林茹强忍着没掉眼泪，但颤抖的身子，起伏的胸口证明她委屈的很。
罗宪和柳德米拉在楼上哄着林茹，一群苏军士兵在楼下盯着已经患上“狂躁症”的伊柳欣。
街道上的德军正逐渐被肃清，接连驶过的苏军坦克推开两军坦克的残骸，然后将马路上的德军全部碾成了肉泥。苏军步兵立刻跟在坦克后面，继续推进。
伊柳欣像疯了一样冲到了最前面，看着不远处已经所剩不多的起义军，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父亲！阿里克塞！”伊柳欣张开双臂大喊道，前面的两个人听见了喊声，转过身来，这时，一枚流弹飞了过来，打穿了那个中年人的胸膛。
“父亲！”伊柳欣扑了过去，和他的哥哥阿里克塞一起扶住了那个倒下去的中年人。但他们的父亲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罗宪他们已经跑了过来，但伊柳欣却已经昏倒在地。
天黑了，这几条街道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后面的苏军扔在前仆后继的推进着。
伊柳欣还在房里昏死着，罗宪他们则在房间外面和他的亲人们交谈着。哥哥阿里克塞神情凝重，而伊柳欣的姐姐一直在旁边哭个不停，不管怎么，这次重逢实在是让人心酸。
“你们全家都参加了反德起义？”罗宪给他们递了一壶水。
“活着的都参加了。”阿里克塞喝了一口水。
“我听伊柳欣，他有两个哥哥，那个哥哥……？”
“死了……”
“对不起……”
“被德国人处决，在基辅外的一个村子里，罪名是参加upa，不过这倒不算冤枉，他确实参加了，尽管他很讨厌你们，但德国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令他无法忍受了。抢劫打人自不必，这些德国人，在利沃夫胡乱抓游击队，动不动就抓住几个‘游击队’吊死。母亲就是被他们以暗通游击队的罪名，吊死在了电线杆上，这帮畜生还把尸体吊着暴晒了三天。”
“这些‘解放者’似乎对你们很够意思。”一个苏军士兵以嘲讽的语气道。罗宪急忙抬手示意他闭嘴。
“不过，恕我直言……尽管我现在也对德国人恨之入骨，但我对俄罗斯人仍然没有半点好感。”
“可俄罗斯人总好过德国人。”瓦西里给阿里克塞递了一支烟。
“所以……我决定加入苏联军队。”阿里克塞起身道。
“可你还未必能加入我们近卫军。”
“我知道，但我可以加入普通的部队，现在兵员奇缺，入伍的标准很低，虽然我已经被德国人打断了小指头，但我的食指还在，完全能扣扳机。”阿里克塞抬起了右手，小指头已经被截去了。
伊柳欣那个一直在哭的姐姐抬起了头：“那家里岂不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放心，仗已经不多了，我和扎哈尔很快就能回家。”
“的确，还有不到一年，战争就会结束的。”罗宪扔下这句话，走进房里去看伊柳欣。
“你宽恕他？”外面，柳德米拉一边给林茹的脸擦药一边。
“我确定……他当时也是失去理智了。”林茹很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还有，叶戈尔……不……罗宪，也实在过分，你被打成这样，他也不来看你一眼。”
“算了……他在不在乎我，并不一定表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上，很粗心的一个人。”
“你倒是什么也不在乎。”柳德米拉笑了，“这要是换了瓦西里，我非杀了他不可。”
“问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柳德米拉低下了头，不话了。
林茹在这方面很敏感，她知道，柳德米拉一定有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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