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西门庆早早用过饭,和武松、安道全来到皇城司的时候,一百人的队伍已经在院中集合。
为首的是甲组八号。
钱贵也少见的在院中等候,更少见的是,钱贵扶着一根拐杖,旁边是秦飞毕恭毕敬的搀扶着。
西门庆见此状不由想起自己和武松初次来皇城司的时候,这个老人可是健健康康,活像出来晒太阳的乡下老头,步子稳健。
可现在呢,像是个久病未起的被子孙扶到院子里面,面对早晨的阳光还觉得有些眼睛睁不开似得。
安道全随身背着药箱,再加上习惯的服饰,秦飞一眼就认出来了。
“郎中?西门庆为什么会带来个郎中?”秦飞觉得内心处的那个秘密似乎被人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条缝。
“西门大人,这是.?”
面对秦飞的询问,西门庆微微一笑:“钱大人身体不好,这位是我府上的安道全,素有神医之名,尤其看得好内科,正好替钱大人把把脉。”
“干爹只是最近累了些,哪有什么病?”秦飞见西门庆未经商量便自作主张,搞了个什么“神医”出来,断然否决道:“这位郎中还请回去罢!”
“是我让西门大人找神医过来的。”钱贵一声咳嗽,轻轻推开秦飞的搀扶:“最近总觉得精力跟不上.你们去罢,不要管我。”
秦飞暗中咬咬牙,反正按照谭稹说的,只要那种无色无味的药一停,钱贵马上就能恢复元气;反正自己要出去几天,那所谓的“神医”又能察觉出什么来?
这可是梁公公从禁内带来的药!
“来人!备马!”秦飞跺跺脚一招手:“给西门大人和武指挥使也备马!”
“不用,我们自己带马了。”西门庆微微一笑,转头吩咐道:“安神医,病人就交给你了。”
安道全点头称是,上前扶了钱勾当,转回那小屋静心把脉。
秦飞听西门庆说自己备马,嘿嘿一笑:“这一路上飞驰,到怀州中间可要到驿站换好几次马,西门大人,你可要想好了。”
西门庆笑着点点头,对武松说一声:“我们走罢。”
秦飞看着西门庆的背影“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自己带的马能有多好!”
“我们走!”
甲组八号忍不住微微摇头,他昨天围剿那些张天锡手下,顺便收缴了北地好马足足有一百多匹。
这些马由一些弟兄依旧在五丈河那里放养,田虎的事情已经被钱勾当下了封口令;官家没有明确表示之前,一概人等绝对不允许泄露半点消息。
所以秦飞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秦飞看到外面的两匹马时,顿时变了脸色。
看着西门庆和武松认镫上马,在看看旁边黑衣察子牵过来的马,秦飞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和藐视。
和这两匹马比起来,秦飞骑着的简直就是头驴!
西门庆和武松足足高出一头还多!
“秦指挥使,请!”西门庆一扬马鞭,并没有代表任何意思,但秦飞觉得那马鞭像是已经抽到自己脸上似地,一种火辣辣的痛。
铁青着脸,秦飞一夹坐下那头“驴”,往卫州门而去。
西门庆和武松也催动坐下骏马,毫不费力的跟上。
而后面则是甲组八号为首的一百名黑衣察子井井有条的跟了上去。
等到出了卫州门,在黄河不远处的驿站稍事休息的时候,秦飞看着不远处悠哉悠哉仿佛在郊外踏青的西门庆和武松二人,咬咬牙举着竹筒喝了两口清水,才觉得那种火气压下去了些。
“两位大人的马还真是神骏啊!小人在驿站喂了二十年马,也没见过如此好马!”喂马的驿卒随口大声赞扬传到秦飞耳中,让那股火气重新燃烧起来。
不仅如此,驿卒还殷勤的献上拌了鸡蛋的黄豆,而其他马匹只能用些麸皮草料。
“好马就应该吃好料!”
驿卒的解释非常简单而直接,但却让秦飞那股火气越发的大了。
等到过黄河的时候,西门庆一现身,居然引起了渡口那些船老大的一阵欢呼;让秦飞无法理解的是,居然还有人顶礼膜拜!
西门庆挥手示意,和武松登上了官船,秦飞忍不住劈手提起旁边一个跪拜的船老大,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跪拜与他?”
船老大挣扎着回道:“什么为什么,那是神仙你知道么?会天罡.什么雷,有他在,黄河的龙王都不敢出来的!”
“是天罡五雷正法。”另外一个船老大眼神中充满了崇敬的狂热:“活神仙!保佑我们!”
“愚昧!”秦飞丢下那个船老大,愤愤然登上了官船,大声喝令开船。
西门庆在船头转过身子,向岸上不停跪拜的人挥手示意,不得不说.这种感觉非常好!
官船划向对岸,居然有些民船在外围跟着,甚至有人跳下河,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大声祈祷。
“活神仙,你要保佑我们!”
大宋居然也有如此热情的粉丝,这让西门庆真的有点出乎意外了。
不过面对铁青着脸的秦飞,西门庆还是收起了笑容。
毕竟这一次要给秦家村料理后事,还要调查真凶,也许还是少点笑容吧!
但秦飞想的却是如何不露出马脚。一想到要回到那种地方,秦飞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血腥,还有秦力迎风飞舞的白发。
当然,还有那句:“风儿,你回来了?”
这句话每每让秦飞从睡梦中惊醒,随之而来的是满头大汗。
秦飞现在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回到秦家村,但又不能不去!
想到这一点,就让秦飞感觉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疼。
尤其是黄河水的泛光,让秦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西门庆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秦飞的表情,要说是什么过路的流寇或者山贼把秦家村杀的鸡犬不留,西门庆才不会相信。
这种事情,一向是有组织的才能做出来。
比如军队,比如皇城司。
但是,为什么?
西门庆希望从秦飞的一举一动之中找到理由,但不管是在驿站,还是在船上,秦飞都下意识的离西门庆远远的。
“有问题。”
不但西门庆觉察到了,就连武松也开始觉得有问题,偷偷向西门庆道:“那个秦飞,有问题。”
“二弟,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问题。”西门庆饶有兴趣的问道,像这种时候集思广益,参考了武松的思路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答案。
“很简单。”武松低声回道:“那可是他生活过好几年的村子,更不用说把他从外面捡回来的村民,有救命之恩的秦老爷子。要换做是我,现在已经快要发疯的找凶手了。”
“刻薄寡思的人什么时候都有。”西门庆摇摇头:“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武松微微摇头,似乎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种人。
“这样好了,我们不妨做一个推断。”西门庆突然想起那种侦探剧里常用的法子:“如果把秦家村杀的鸡犬不留,最大的受益者.也就是得到好处最多的,是谁?”
武松听明白了西门庆的意思,但还是非常困惑。
“最大的受益者就极有可能是真凶。”西门庆血液中的侦探基因似乎开始活跃起来:“换种说法,如果真是秦飞做的.”
“这怎么可能?”武松瞪大了眼睛:“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西门庆摇摇头回道:“先不要管这些,我是说如果.如果是他做的,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大哥,我想不出来。”武松想了想再度摇头道:“杀了对自己有恩的人,会有好处?”
西门庆认同武松的这种说法,但还是加上一句:“如果是有人胁迫,又或者是许下好处呢?”
“胁迫别人杀死恩人?”武松越发的想不通:“世上还有如此恶人?”
“心思恶毒的人比比皆是。”西门庆叹道:“我来问你,如果你是秦飞,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让武松愣了一愣,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升官。”
“没错,秦飞是皇城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少年英才,如果不想着升官就脑子有问题了。”西门庆道:“但是钱大人却要刻意压制,要让他多多磨练,若非如此,钱大人早就把勾当官的位置给他了。”
“莫非.?”武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满是惊讶:“怎么可能?”
“那你最想要的东西来诱惑.这种事情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勾当官,也就是谭稹干出来的。”西门庆叹息道:“当然,这只是假设,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们要多多留意秦飞的举动。”
武松微微点头,长叹一声:“若真是如大哥猜测的一般,这人世间也太邪恶了一些。”
“人世间本来就是邪恶的。”西门庆看着滚滚东去的黄河水:“如果不比那械人更坏,如何能对付得了?”
武松若有所思琢磨着这句话,旁边开船的士兵已经提醒快要到岸了。
“想太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罢。”西门庆笑道:“秦飞到底有没有做过,到了秦家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