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觜火猴平躺于地,似是生生被数千道灼热的眼神所惊醒一般,突地翻身坐了起来,那双小小的猴眼,四处乱看,又惊又怕,却也不敢乱动分毫。那数千人见状,不约而同再次将眼睛瞪大了三分,却也是再不敢动弹一下,生怕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再次惊走觜火猴一般,他们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觜火猴一双细小灵动的猴眼,咕噜噜乱转,左顾右盼一会儿,忽地,它望见自顾离去的凌玄二人的背影,不由猴眼一亮,忽地猴手猛拍地面,小小身体弹射而起,猴体在空中一滞,陡然化作一道暗红流光,紧追凌玄二人的背影而去。
“追!”
对面那数千人见状,皆是面色大变,那屠戮天爆喝一声,数千人同时御起飞剑,化作一片流光剑雨,紧追而出。
凌玄二人有所察觉,回头见状,面色瞬息千便。数千人同时御剑飞来,气势汹汹,宛如一片滔天海浪当头砸来一般,气吞山河。
“小道的三清道祖!”
古寒惊呼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连连掐捏数个法诀,祭起他那柄仅剩的十八姑娘,拉起凌玄,二人飞身而上。
“走!”
古寒又是连掐数个法诀,剑诀一引,脚下那柄十八姑娘,摇摇晃晃的刺破前方如墨的夜空,顷刻间飞窜而出。
他二人方才站立之地,一道红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无数飞剑流光以其势不可挡之势,呼啸而过。
古寒只是出窍初期的修为,且身负重伤,一人御剑飞行,速度上尚不及合体期高手之万一,何况他还带了凌玄,但见一柄‘十八姑娘’缓慢的向前飞行,光芒暗淡,摇摇晃晃,便像随时随地皆有可能坠毁一般。
纵然古寒使尽浑身解数,功法散尽,二人也只是飞出不到十里,便被数千人追上,围了起来。
那觜火猴,似是看此此数千人之中,便只有凌玄不会伤害它,对它无贪念,它一路追来,便在众人将二人围住之前片刻,它又一头撞进凌玄怀抱,抬头望着他,作出叫凌玄十分沮丧的讨好状。
古寒也觉十分无奈,眼下,他并不认为凌玄得到觜火猴的‘青睐’会是一件好事。此时,四道那数千人已将二人围个水泄不通,但又碍于对方势力,不敢妄动。那鬼莲花瞪着凌玄,尖声道:“小子,快快放了先天灵宝,否则叫你瞬间灰飞烟灭。”
凌玄诧异的看着觜火猴,不语。古寒却是暗暗抹去一把冷汗,低声道:“凌师兄,依小道之言,你只有再次让它昏睡片刻方能解除此番困境。”
凌玄讷讷点头,道:“如,如何让它昏睡片刻?”
古寒微滞,伸手在觜火猴小小后脑上比了一个敲打的手势,道:“此般用力敲下去,它定能昏睡数个时辰。”
真若如此,觜火猴只怕还在昏迷不醒中便在四周数千人的混战中被踏成齑粉了。凌玄于心不忍,道:“古大哥,此……不太妥当吧?”
古寒道:“先天灵宝灵性非凡,虽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但其性本善,尤其此等初生灵宝,对善恶是非十分敏感的,它若择主,定是首选心地善美之人。凌师兄,你心地善良淳朴,且对它无任何贪念,只怕此数千人之中,它早已认定了你。若不用此方法将它敲晕,只怕我二人与它皆难逃此劫。”
觜火猴似是能听懂他所言,它转过头来,对古寒一阵龇牙咧嘴,怒目而视,兀自将他怀中的狌狌吓得缩紧脖子,不敢看它。
古寒见状,苦笑不已,灵兽与先天灵宝熟优熟劣,由此可见一斑。
凌玄看看四周千余名如狼似虎的魔教中人,再看看怀中兀自对古寒作出凶恶状的觜火猴,思索片刻,道:“如此,便依古大哥之言吧。”
说罢,他再次看一眼觜火猴,抬起一手便往它后脑勺上砸去。他虽不情愿,却也再无他法,他不惧死亡,不过不可连累了古寒。
四周数千人同时屏住呼吸,紧张的瞪着他那只砸下的手。
异变突起。
便在凌玄的手即将砸中它后脑勺之时,觜火猴忽地愤起挣脱他另一手的束缚,小小红影窜上夜空数十丈之高,旋即,忽地红芒大盛。它仿佛挂在如墨的夜空之中,众人头顶之上,红芒越来越盛,片刻间,便宛如刺眼的太阳一般,灼热之红芒照亮了正片夜空,照亮整座招摇山,且愈演愈烈。
红芒之下数千人,皆是面色大变,古寒忍不住惊呼出声,惊道:“小道的三清道祖,灵宝化物。它,它竟然甘愿放弃灵性,自损千般奥妙神通,化物!”
凌玄也是一惊,灵宝化物,生灵化作死物,自刎也。
那以屠戮天为首的魔教数名首脑,纷纷大喝一声,冲啸而起,欲阻拦于它:“觜火猴,万万不可。”
然而,为时已晚。便是此片刻之间,觜火猴已完成灵宝化物,但见那片红芒,以肉眼难辩的速度划破虚空而下,顷刻之间,便全数投入呆愣场中的凌玄体内。
凌玄如遭雷击,全身连震。
便在红光没入凌云体内瞬间,他身边的古寒,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冲击,顷刻之间便被震飞,他那柄仅剩的十八姑娘,也被那股庞大的力量,顷刻间摧毁,化作齑粉飘落。
古寒直直飞出数百丈,全身经脉尽断,张口连连吐血,被紧追而来的叶冰接住,方才未自高空摔落而陨命。
全场数千人,惊愣当场,死死望着被红芒完全包裹住的凌玄,全场鸦雀无声。
凌玄悬空而立,数千人眼睁睁的望着,那无数红光仿佛海面吸水一样全部被吸进了凌玄体内,不过片刻之后,那本是全数没入他体内的红芒,自他胸口处无声溢出,宛若他的胸口陡然裂开了一条裂缝般,那红芒一束束,一道道钻了出来,缓缓将他孱弱单薄的身躯再次包裹在如火的红芒之中。
那红芒敛而不散,虽极度刺眼,却只照亮他周身三尺左右范围,数千人瞪大眼睛望着他,他便像漂浮在如墨夜空之中,一颗光芒内敛的火红红日,消瘦俊逸的他,一片平静,长发飞舞,衣袂飘飘,数千人中,那修为稍低者,竟然觉得他孱弱背影有几分伟岸起来,便是杜成仙等修为高深者,也不禁愣在当场,吃惊却显茫然。
先天灵宝觜火猴,甘愿自损性命,便是要与此少年彻底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是他们逼得觜火猴太急了还是此孱弱少年确有莫大奇缘?
除去那道红芒甫入躯体时的不适感,凌玄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此时,他正体验着无比奇妙的一幕。
那刺眼红芒,缠绕在他周身,宛如实质,触体温暖。凌玄视线所见,缠绕在他周身的是一片红芒,但心念体验,却截然不同,那并非红光,而是无数根细小柔软的金色蚕丝,它们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正以一种独特古怪的方式交织编制,像是仙家炼制护身法宝的某种奥妙无穷的法阵,凌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如此奥妙无穷,如此博大精深,根本不似天下万千凡胎修士所能领会的神奇仙法,真正的仙法。
片刻之间,那无数金色蚕丝般无数细小的丝线,便交织编制而成一层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布缕,一层,二层……足足一千层,每一层皆是一个独立的博大精深的防御阵法。
一千层金色布缕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件仙衣铠甲,包裹住凌玄全身,严丝合缝。它便像一道暖意陡生的气流,紧贴着凌玄的筋肉,肌肤,无形,无色,却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