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顶端,缓缓凝聚出一个尺许小人,凝聚,成形,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名小人,与凌玄长得一摸一样,只是缩小了数十倍。甫一成形,它便轻轻低吟一声,忽地睁开双眼,一片纯洁的气息陡然自天地之间荡漾开来,旋即,它深吸一口气,身下那道滚滚水柱,被它全数‘吸’入体内,但它的身体并未壮大丝毫,它全身闪过一道水波纹,而后长长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像个孩童般睡去。
凌玄张大嘴巴,许久未回过神来,乌仙决云:归元于脑,脑中结元,元破生婴,是以谓之结元。
乌仙决分五大境界,虚无、神清、结元、混沌、大乘,凌玄经历虚无、神清,但始终无法理解何谓结元,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原来结元,便是当意识海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在脑中结出一名元婴。
只是,修道之人练成金丹,默默温养,有朝一日自可丹破生婴,但无论如何,此等脑中结元、意识海成婴之事,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或许那不能叫元婴,凌玄也不能准确的形容那名与他一模一样的婴孩究竟是什么。
不过,那名‘婴儿’形成之后,凌玄似是突然之间明白了许多,与天地万物之间,仿佛瞬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闭上眼睛,却能清楚的‘看’到皎结的月光轻轻跳动着,宛若一片银色琴弦,轻轻弹奏着一曲天地赞歌;他‘看’到,天地万物仿佛都有着它们的脉搏,有着它们的呼吸,有着它们的心跳;万物之间,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它们相互低语,诉说亘古真理,低声论‘道’;他抬头,惊奇的发现那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原来是一颗颗形状各异的巨型石头,弧形天空,浩瀚深邃,他‘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这样的石头。他低头,‘看’见曾念钰被一群人围住,她正焦急的诉说着什么。
凌玄心下骤然一惊,忽地睁开眼睛,但见曾念钰牢牢护在他身前,周围无数天剑宗弟子围着她,怒目而视,现场剑拔弩张。
凌玄被现场情景惊得不轻,他忽地站起身,与曾念钰并肩而立,惊道:“师父!”
见他终于醒来,且身上那邪恶红光尽数散去,曾念钰不由暗喜,道:“小玄子,你,你没事了吗?”
四周无数天剑宗弟子,对他怒目而视,傲剑天与阮明之也是表情冰冷,但凌玄视而不见,此时他眼中只有曾念钰,他欢喜地道:“是的师父,服食了九转还魂丹,不仅治愈了我的伤,还助我消灭了血煞修罗,我再也不用与你分别,我可以和你一生一世,再也不用分开了。”
傲剑天等闻言,暗暗皱眉,且不管他是否是魔教中人,此言,绝不是一个徒弟应该对师父讲的话,他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个味道。不过,曾念钰却是同样被欢喜之情冲昏了头,她未曾体会到凌玄话语中暧昧的味道,她重重点头,道:“小玄子,你,你真的没事了吗?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凌玄也重重点头,道:“嗯,适才在意识海中,我已将血煞修罗彻底消灭,并且将乌仙决修炼到了‘结元’境界,师父,我……你再也不用担心,往后,往后小玄子会保护你。”
傲剑天听到这里,重重哼了一声,道:“笑话,世人皆知二极宗所修炼的乃是阴阳化物决,你却修的什么‘乌仙决’,岂不是背叛师门,大逆不道吗?来啊,将此魔教孽子拿下。”
四周无数天剑宗弟子闻言,纷纷而上,如狼似虎,曾念钰又忙闪身挡在凌玄身前,道:“住手!”那无数天剑宗弟子停了下来。
她看向傲剑天,急道:“傲师伯,小玄子早已无了修仙之能,岂可修炼阴阳化物决,又岂是魔教中人?还请傲师伯明查,万万不可冤枉了小玄子。”
许久未言的阮明之喝道:“放肆,我堂堂天剑宗一宗之主,岂会冤枉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念钰,你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毁了你父母的一世清明。”
“我……”
曾念钰大急,却是不知如何作答,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保护她最后一名亲人,但是她不得不顾虑到已故父母的声誉,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父母的名声。
凌玄才发现四周之人似的,他上前一步,拦在曾念钰身前,问道:“师父,发生了何事?”
阮明之道:“孽子,你自甘堕落投身魔教,坏二极宗名声,混入我天剑宗图谋不轨,却在此装糊涂,当的罪该万死。”
凌玄一滞,许久未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投身魔教、坏二极宗名声、混入天剑宗?从何说起?
见他许久不语,曾念钰为他辩解道:“阮师伯,并非如此,小玄子天性善良……”
“够了!”
傲剑天打断她,道:“念钰,我念在你乃堂堂仙门之后,我与你父母也交情颇深,今日便不计较你与魔教妖孽为舞之事,但,万不可再多作枉言,否则,别怪师伯不顾旧情。”
凌玄暗暗吃惊,如此多的天剑宗弟子,连傲剑天等人都尽数在场,感情是因为他。他看看曾念钰,但见皎结的月光下,她面容楚楚,明眸中挂满焦虑之色,他多希望能为她分担烦扰,为她承担一切,但却适得其反,不仅未能为她分担忧愁,反而给她带来巨大的苦恼。凌玄心中暗暗生痛,他转向傲剑天等人,希望用他单薄的肩膀,将一切都扛下来,哪怕为她减轻一些烦恼,他便心满意足,但年少的他并不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及的,比如此时此刻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扛不下来的。
他望着傲剑天,为了师父,是的,为了师父!他坚决的想着,轻轻道:“傲太师伯,此事与师父无关,一切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不知自爱,背叛师门,投身魔教,请傲太师伯责罚弟子,但不要责怪师父,此事她并不知情。”
“小玄子!”
此言一出,震慑当场,曾念钰更是大惊失色,惊呼出声,便连叶不凡,也是暗暗惊诧,他如此一说,此事怕是再难善了,他暗暗为凌玄捏着一把冷汗。
果然,天剑宗其余弟子冷笑连连,阮明之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勇敢承担一切,也算难能可贵,只是可惜……唉,孽子,今日我天剑宗便代二极宗清理门户,你是自愿伏诛,还是让我等动手?”
他说得大义凛然,但身为二极宗后人的曾念钰便站在当场,他此言,将她置身何处,又将二极宗置身何处?
简直仗势欺人,目中无人之极。曾念钰心中无比悲哀痛楚,便算二极宗需要清理门户,何时轮到外人来插手?但天剑宗家大业大,她区区一名弱女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终于体会当年父母的无奈,她终于知道,当年阳明为何忍气吞声,每年将一半以上辛苦炼制而来的丹药上交天剑宗。
人走茶凉的悲哀及凄凉,深深萦绕在她心头。凌玄看出了她那种无处诉说的委屈及悲伤,他心中深深一痛,转向阮明之,躬身道:“弟子斗胆问阮太师伯一句,便算弟子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真需要清理门户,那也是我二极宗内部之事,何时轮到外人来插手?”
此言一出,曾念钰及叶不凡面色大变,无论如何,阮明之也算是凌玄的长辈,便算他言之有错,身为晚辈的也决计不该如此顶撞他。果然,但见阮明之面色一寒,便是一道法诀打出,皎结的夜空,忽地一道闪电突兀地砸下,直取凌玄天灵盖。“哼,今日之事,我这个‘外人’还非管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