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仙子悬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空,望着那一轮红日,面带笑容,道:“你终于回来了。”
那轮红日宛若海面一般微微荡漾了一下,凝聚出一道美丽迷人的俏影悬浮在红日旁边,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道:“你开心了?”
无情仙子果然笑得十分开心,道:“你回来了,我自然十分开心。”
那声音愤愤道:“哼,小人得志。”
无情仙子不以为意,继续开心的道:“既然你输了,便要履行赌约,守护忘情海千年,只是输掉了造化仙葫,忘情海再不能忘情,你又损耗万年道行维持住忘情海世界不至于崩溃,实在有些可惜,不过,这都与我无关,此地有你,我便可以去人间逍遥快活咯,足足一千年,我该怎么过呢?哈哈……”
说罢,她扬长而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大笑声。那袭红影似乎气极,微微抖了一抖,连带那轮红日与整个海面也抖了三抖,顿时波澜起伏,远处,无数宛若一点白光般的怨灵望着她,脸上满满的全是惶恐不安。
“你以为如此便能困住我吗?哼,偏不。”
…………
凌玄收回夺日剑,缓缓落在那一片白桦林之中,他四处打量片刻,肯定了地是那百妖林,只是不知紫儿他们去了何处,此时偌大的白桦林内毫无生机,安静得宛若沉睡的老人,无声无息。
凌玄忙祭出造化仙葫,打开葫盖,心念一动,放出曾念钰。但见白光一闪,她便出现在眼前,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相比在忘情海世界中,面色已经好转了许多,显然,她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世界,正在丝丝好转。她望着他,如此美丽动人,倾国倾城。
凌玄心中暗暗一喜,忙行师徒之礼道:“师父,徒儿得罪了。”
曾念钰微微一叹,道:“我已是已死之人,你又何必救我。可惜上官姑娘,对你情深意重,却是天妒红颜,终究未能得到个好下场,难道我二极宗之人,皆都无法得到一个美满么?”
凌玄一滞,回想起她临走前那个甜甜笑容,万般痛楚突然占据他全身,吸入的空气仿佛都是无数柄飞剑,刺得他已是满身伤痕的一颗心灵,伤上加伤。
上官冰郁走了,却留下给凌玄或者一生也解不开的她的身世之迷以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曾念钰默默掉着泪,那泪花,却也只是点点莹莹白光,宛若花絮般从她美丽面庞散落,飘落满地伤怀。
凌玄也十分想大哭一场,以此发泄心中阴霾,但他不能,不仅是因为曾经答应过她再不哭泣,更因为他必须学会坚强。她已经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甚至失去生命,她已经失去了一切,此时只有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他轻轻吸吸鼻子,道:“师父,快别这么说,我相信上天不会如此不公,上官……上官师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无事的。”
此时也不知是何时辰,但见碧空万里,烈日高悬,即使入冬后天气变得有些寒冷,仍旧能感受到艳丽阳光照在身上,暖意十足。曾念钰却将身子缩在树荫之下,尽量避开温暖的阳光,本已好转些许的面色,愈加变得惨白。她微微点头,宛若身陷冰窟之中,冷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师父,你怎么了?”
凌玄见状,大急,伸手想去扶她,方才触及,却忽地被刺骨寒冷弹了开去,她全身上下再没有丝毫温度,一身雪白长裙、肌肤表面更是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她无力的颤声道:“我……我只是一缕残魂,早已不该再逗留人间,便算你救了我,我也无法承受住人间阳气,不稍片刻,便会烟消云散。”
凌玄大惊失色,道:“师父,一定还有方法,对吗?”
曾念钰摇摇头,道:“我的三魂七魄在那次生命燃烧中魂飞魄散,留下此一缕残魂,若不是无意中闯入忘情海世界,恐也早便消散。人间阳盛阴衰,我便算有方法留下,很快也会失去意识,变成一个无思想无意识的幽魂,漫无目的在天地间飘荡。小玄子,我……我不想如此,与其像行尸走肉般存在着,倒不如带着难忘的记忆烟消云散。”
凌玄一滞,而后,整个天地仿佛都瞬间失去了颜色,四周景物仿佛急速旋转起来,他头晕目眩,全身一震,摇摇欲坠,道:“不,师父,徒儿一定有方法救你,还望师父万万不要轻言放弃。”
他忽地眼前一亮,而后再次祭出造化仙葫,喜道:“师父,造化仙葫葫中世界与人间截然不同,你待在里面定然可安然无恙。”
曾念钰淡淡笑着,伸开紧握的惨白的手,一缕霞光缓缓自她手心升起,顷刻间消散在空中。她道:“葫中世界炼化万物之力极为霸道,小小镇魂珠无能抵抗,只需片刻,它便会化作一缕霞光消散。无镇魂珠护体,我在葫中世界片刻后便会被炼化。”
镇魂珠消失了,也就意味着她再不能进入葫中世界。凌玄立即变得六神无主,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她身前,所有希望仿佛皆随着那一缕霞光消失在空气中,他心中只剩满满的绝望与悲痛,他垂着头,无声痛哭。
曾念钰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肩膀处宽慰,道:“小玄子,不必难过,我……我不后悔。只是,往后我二极宗光大门楣,便只有靠你了。多年来,我多处暗访调查,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二极宗惨遭灭门之祸,其中似乎隐藏着惊天阴谋,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调查下去了,但是你可以,你可以接替我继续调查下去,查出幕后主谋,替……替娘亲……报仇……”
她说着,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最后‘报仇’二字,仿佛来自九幽深处,几乎已经不可闻清,而后她便再没了声息。
凌玄全身一震,却也不敢抬头看她,整个世界瞬间失去活力,他无力的垂着头,无声无息,痛如刀搅,泪似雨下。
绝望只是一口刀,只能将他割得遍体鳞伤,心死却正在慢慢吞噬着他年轻的生命,或许他便不该活在人世,也许那样,太师母、太师父……师父……上官师姐……他们便不会一个接一个……
上天竟是如此不公,他们心地善良,他们至情至性,凭什么让他们的命运如此坎坷,凭什么让他们英年早逝?
莫非真是好人无好报吗?
他开始恨,恨上天不公,恨世事无情,甚至恨自己的苟延残喘。
该死的应该是他呀,而不是他们,绝不是他们!
他的心随着她,如花凋零,一步步,走向危险。
红羽一直蹲在他肩头,适才那阵恐怖的拉扯之力,将它艳丽的羽毛拉扯得凌乱不堪,它一直安静的梳理着它漂亮的羽毛。此时,凌玄全身不安的颤动似乎打扰了它,它吱吱一声惊叫,便狠狠一口啄在他的脖子处。
凌玄吃痛,忍不住低呼出声,正待挥手将它赶走,脑中一声嗡鸣,突然想起上清真人临去之前的话语,他为之眼前一亮,喜道:“对了,上清真人一定有方法救师父,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兴奋处,他又哭又笑,已经被绝望及怨恨占据满的心灵,又有了一丝希望,他来不及去管红羽以及脖子处被它啄出的伤口,忙自怀中拿出那只花哨的仙乐盒,将盒盖打开,他无心去听那美妙动听的旋律,忙掐捏法诀,将身前那一缕袅袅白光收入盒中,旋即将盒盖合上,施展束魂之法困住那丝残魂,方才如释重负般大大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