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东越王余善的信使,唤作余琼,三四十岁的模样,作闽越特色装扮,一对三角眼显得很精明的样子,看到秦城等人进来,拱手行礼,几人见礼罢了之后,分座次坐了。
“我王听闻秦将军、东方侍郎来闽越,特派下官前来相迎!”余琼朝秦城和东方朔拱手道。
“东越王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我等前脚方到,他的信使便到了!”东方朔冷哼一声,冷笑道。
“我王闻听陛下派臣前来,欣喜之余又诚惶诚恐,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陛下大臣,这才让下官在这边等着,直说看见秦将军和东方侍郎便来相迎。”余琼微笑道,对东方朔的冷笑视而不见。
“东越王怎知我等到会稽是为他东越王而来?”东方朔逼视着余琼,不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还是东越王也知道他自己做了不安分的事,陛下会派人来降罪?”
余琼微微一笑,并不恼怒,道:“东越王知道大汉皇帝陛下记挂百越臣民,东越王感恩为陛下敕封为王,统领百越,无一日不是为了百越百姓披肝沥胆,煞费苦心。承蒙皇天护佑,长虫有灵,大汉皇帝陛下显德,近年来闽越之地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盛,东越王时常对我等言:吾幸甚。然闽越之地百姓虽然能安居乐业,但南越却因为南越王倒行逆施,荒淫残暴,导致民不聊生。近年来无数南越百姓自南越逃难进入闽越,东越王见之悲痛异常。时谓我等曰:百越本是一族,都是越王勾践后人,如今闽越百姓生活安康而南越之地兄亲生不如死,如之奈何?正是因为如此,东越王才下定决心为百越百姓计兵发南越,解南越百姓于倒悬,既替大汉皇帝陛下除南越王此等不臣之臣,也解救南越兄亲危难。此等大义之举,东越王深知大汉皇帝陛下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派使臣前来慰问鼓励,所以特命我等在此迎接诸位,以免怠慢。”
余琼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就仿佛他说的便是事实真理一般,刘彻真是派秦城东方朔来慰问相助的一般。
饶是东方朔本身就够无奈,也被余琼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言论给惊的愣在那里,心里不得不佩服余琼的脸皮之厚,真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自愧佛如。
“这么说东越王当真以为自己是大忠大义之臣了?”东方朔脸色阴沉问余琼道。
“难道不是吗?”余琼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这是百越之民都知道的事,东方侍郎难道不知,东越王在百越之地素有贤名吗?”
“难道是吗?”东方朔简直被气乐了,见过能颠倒是非的,但是真没见过余琼这种能混淆黑白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东方朔大笑三声,笑罢,猛然一拍桌子,愤然而起,怒喝道:“东越王也知道自己是陛下的臣子?他也还记得自己东越王的爵位是陛下御封的?我且问你,身为人臣,东越王可知为臣之道?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东越王日夜想着报答陛下之恩,整日为闽越百姓废寝忘食,我且问你,东越王可知大汉境内兵力调动非用虎符不可行?东越王的虎符在何处?擅启战端,东越王可曾得到了陛下的同意?兵发十万,战火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无辜之人家破人亡,东越王就是如此为百姓着想的么?”
末了,东方朔冷笑一声,“如果闽越之地的官吏都是如此颠倒是非,某真就无话可说了。”
“下官惶恐!”出乎意料,余琼并未因为被东方朔指着鼻子骂而心生怒意,而是连连告罪,“还请东方侍郎听下官陈述其中关系。非是东越王不向大汉皇帝陛下请命而妄自动用刀兵,实在是当时情势危急迫不得已!当时南越难民涌入闽越者甚众,南越王令东越王尽数遣回,东越王一时不忍,南越王便怒不可遏兵士进入闽越强行带人,边防士卒一时不明所以以为大敌入境,这才导致烽火连城。之后南越王聚兵谋变,东越王这才在一怒之下兵发南越,决心救南越民众于水火。前些时日东越王便想派人去长安禀报大汉皇帝陛下,在得知东方侍郎和秦将军南下之后,东越王这才令下官在此等候,只说两位到此之后,定要当面请罪!
下官所说,句句属实,还请东方侍郎明察!”
“巧舌如簧!”东方朔冷喝道,“任你再如何说也改变不了东越王擅动刀兵的罪责!”
“东方侍郎说的是,不过事已至此,还请诸位能让我王当面谢罪。”余琼忙道。
“既然是当面谢罪,东越王为何不亲自前来,而是派你这么个小虾米过来浪费口舌?”这回是公孙策不屑的嚷嚷。
“上官说笑了,如今西线战事胶着,东越王无法抽身来会稽,这不让下官来请诸位移步南下,东越王必定当面谢罪,陈述我等不得已的苦衷!”余琼解释道,“并且听从诸位的安排。”
“东越王真如此说?”公孙策反问道。
“确实如此,下官保证!”余琼道。
“反正我不信。”公孙策撇撇嘴。
“......”余琼。
“好了,你先下去。”一直不曾言语的秦城这时候对余琼说道,语气随意,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属下退下去一样,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突兀性。
“这......”余琼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秦城,大抵是希望他将话说的明白些。
“没听到本将军的话吗?”秦城厉声道。
“是......下官告退。”余琼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声“下官随时在外面候着。”
余琼退出去之后,脸色立即就垮了下来,他吩咐了一个随行官员就在郡守府等着秦城等人的召唤,自己出了郡守府直接朝驿馆走去。
到了驿馆,余琼直接上了二楼,径直进了一间房屋。
“如何?”余琼进屋后,房里传来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
余琼坐了下来,脸色并没有一丝好转,他没好气的回答:“这回大汉的皇帝虽然没有派卫青来,但来得也不是寻常角色,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我那套说辞对他们不一定有用。”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轰出来了。
嘶哑的声音来自里间,好似里面的人并没有打算出来,听了余琼的话,那声音显得很淡然:“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他们相信我们那些说辞,也无需他们相信。”
余琼喝了口茶,放下茶碗道:“我自然知晓我们的说辞只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一份幻想,一个到闽越接受东越王请罪的台阶,一个不需出师就能解决事情的幻想。”
“你这么说说明你还是不恨了解那些汉人,那一个台阶和一份幻想根本就不存在。”顿了顿,那声音又响起,“你要知道汉人可不蠢,他们怎么会想不到仅凭三寸不烂之舌我们是不会轻易罢兵的?但是大汉的皇帝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匈奴的问题上,他下面的臣子自然就得顾忌着些,我们这套说辞说与他们听,他们自然就过来与我们商谈,不管有没有东越王谢罪这回事,他们都没有理由一过来就在我们背后挑起战事。”
“你是说即便他们不相信我们的话,他们也会跟我们走一趟?”余琼不确定道。
“就是如此。”那声音好似包含了几分笑意,“这就是汉人做事的习惯。”
“如此甚好!”余琼道,“只要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还管他那么多作甚!”
......
余琼走后,秦城等人默然了一会儿,东方朔语气坚定道:“我去!”
“东方兄你一个细胳膊嫩腿的去了能如何,要有什么事跑都跑不过人家,还是我去见东越王!”公孙策笃定道。
“你听安排就是,哪儿那么多废话?”东方朔恼火道,其实他想说你去了也白搭,分量太轻了,别人根本弄不会在意你。
“这种事我擅长!”公孙策道。
“行了,别争了!”秦城摆了摆手,“当下非是谁去谁不去的问题,而是去了也白去。余善这是明摆着没安好心,去了除了搭上一条命还能有什么用?”
“但是我们却不能不去,虽然那余琼的话不可信,但我们也不能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要是到时候人家说他们想谢罪我们却不愿意去听,责任岂不是全在我等身上?”东方朔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人家窦兄已经说的明白,此时不能拘泥力度!”公孙策懊恼道。
“那你说该当如何?”东方朔一阵火大。
“行了,让你们别争了,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听?”秦城说道,“
保证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