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瞧她，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眼睛仿佛随时都可以滴出水来，若小河边的芦苇，清风吹过，浑身飘着芦苇般没有被熏染的香气，她气息均匀，想着就这样躺在她的身边，只闻她的鼻息。也是世间极美之事。
要我如何将这般静美的女子，同那个雨夜的女杀手联系起来，她看起来柔弱无骨，甚至连把剑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却是生生夺去七条性命，更是害的整个许阫人心惶惶。
我抿了抿嘴，回道：“刚才和哥哥一起出去了，应该是有事吧。”
她抿着嘴笑了，如春雨浸润的森林，散发着有人探寻的美妙气息，说道：“姐姐原来就是喜欢沈公子的。”
“你说你姐姐宇文靖以前喜欢沈文斐，我哥哥沈文斐。”
宇文清这话一说，不只是我，就连新澜也有些诧异，毕竟他们两个若是没有这场代嫁是一点关系也搭不到。
宇文清淡淡然，说道：“虽说是指腹为婚，可是我娘一下子生了两个，就为着姐姐比我早出生那么一刻，她这一世便什么都让着我。小的时候爹爹看我们两人的资质，是打算让我继承宇文家的，不过我不喜欢整日和男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四处奔波，姐姐便都代劳了，商场险恶，她一介女流，却给整个宇文家挣足了面子。可是夜里我会看见她久久不能入寝，练武加上长久的劳累让她身上多处是伤，而我那时却在庆幸，幸好受伤的不是我，幸好辛苦的那个不是我。
“后来沈家来提亲，说是让我嫁给沈文斐，姐姐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我以前在她书房看到过一幅画像，是姐姐亲手画的，那画中人我托人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御剑山庄的沈文斐。也许从小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们，我们和沈家的小公子指腹为婚，或者是在她商场打拼的时候和沈文斐较量过几次才在意沈家公子的。
“我们是双生子，从小姐姐就为了我放弃了一切，我总不能抢了她的心上之人，我以为只要我走了，不对，只要不是我，只要嫁给沈文斐的人不是我就好，姐姐就不会那么伤心，所以我就心安理得的和府里的总镖头私奔了。
“你看我多自私，明明是自己想着不嫁，明明是自己心有所属，却还将一切原因推给姐姐，所以我遭报应了，我早该知道宇文家丢不起婚前逃婚的脸，若是逃婚便罢了，偏偏我还是和府里的镖头一起私奔的，这事传出去，沈家又怎肯善罢甘休，而姐姐会因为宇文家，会因为心底有些喜爱而嫁给沈文斐，以我的名义，这些我都是该是想到的，可我却故意不去想那些后果，只想着无论我犯多大的错，姐姐都会替我善后，所以说，还是最毒妇人心。”
新澜倒了杯水，由我递着给她，她抿了口，看出来她一点也不想喝，却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宇文清，你姐姐是个好人，无论你犯什么错她都会原谅你，可是你杀了人，不分青红皂白，整整七条人命我想她应该在为你周旋，她说过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坐牢的，那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我承认我是对人对事双重标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彭城我杀的那个小二，而我也在很多次梦中惊醒，梦到那个小二向我索命，那时我怕的要命，虽说他该死，可是也不该由我来审判。
我会在床上哭很久，新澜是不敢进来的。有时我会想到那个苦命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还未成形就离开了我，我甚至都不记得怀他时的惊喜，而就这样剥夺了我成为一位母亲的权利。
人世间的一切事情归根起来，有时是没有逻辑可言的，就如同前一刻我还被她的美貌所震惊，下一秒我就沉浸在我自己的哀伤里。
夜半醒来，我会哭很久，我总想着赵冕会突然进来，将我搂进怀里，说尽一切好话，将我哄得高兴。可是他在东北，他在为他的国家和民族而战，他不回来。
可是我却清醒地知道我不是在等他，我在等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宇文清柔弱的声音传来，将我拉回现实，她说：“所以我不能死，我死了姐姐会内疚一辈子，我们是双生子，她的想法我一直知道，只是从不去理会。而我也会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尽力去偿还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亡魂，至于其他的，就让我余生被病痛和悔恨纠缠，一世不能安宁吧。”
我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倒真是没想到她是这样勇敢的女子。
死，何其容易，而承受悔恨和痛苦活下来，才是最难做到的。
我愿意相信她，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幸运。
而恍惚间我竟然回想起我前世的死因，那时一个天象诡异的年代，突然传染病肆虐，我不知是从哪里感染的，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病房里结束了我年轻的生命，我想着如果有下一世，如果我还能活一辈子，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希望我的坟墓在青山环绕之间，我的墓碑旁是我最爱的人，他和我长眠于此，那就此生无憾了。
你看，那时我才刚死，我就想着那一次要怎么死了，我果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从宇文清那里出来，我久久不能平静，如她这般睿智的人又该是何种打击才能失了神智，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而那个她不再提及的总镖头在故事里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新澜伺候我睡下，这一次我睡得十分不好，总是梦到很多事，很多片段，是我前世的日子，断断续续，却也算能够全部拼凑了起来。
我醒来，身旁的美乐不在，床头似乎坐着一个紫色华服的人，带着银色的面具，烛光有些恍惚，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了，他怎么能在我的院中来去自如，还是在我的院中有着数位高手的情况。而这次，他来又有何贵干呢，魔教教主紫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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