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马队再次不敌撤下去后,当面再也没有叛军阻拦,四百火铳兵很快在蒋、李、邵三位营官的带领下向前挺进一里多地。前方正当面的叛军步卒被狼骑军冲散分作七八股,最大的一股有千余人,余者多是两三百人一股,有两股更是只有几十人,在那提心吊胆的望着狼骑军左冲右撞。
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乌合之众在狼骑重甲的碾压下虽然伤亡惨重,但却没有和先前一样往后溃逃,反而在极力躲避狼骑的同时开始稳住阵列,进行小规模的反击。
视线中,到处都是人,根本不知道叛军又派了多少人马增上来,没有得到将军的退兵命令,锦州军就必须战斗到底。
“装药!”
“预备!”
“放!”
在接近一股叛军的同时,锦州军打响了手中的火铳。密集的火铳铅弹给没有盔甲保护的叛军造成了极大伤害,也在战场上空升起一道黑sè的烟幕,让本就因为风大而难以睁眼的双方更加看不清对面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显然对锦州军更加有利,因为他们是进攻方,又有重骑冲阵,对手现在是一片混乱,无法组成大规模的反击。只要将这种乱局继续保持下去,坚持到天黑,叛军就得收兵。
狼骑的马力已经消耗大半,但冲锋的势头却一点没有减弱。狼骑兵们根本不需要去看清对面叛军的情况,也不需挥动马刀砍杀,他们只要纵马往前冲就是,反正对面都是密集的叛军步卒,一冲就是一大片。
每一次从叛军队伍中冲压过去,狼骑兵们都要立即为手中的三眼铳装药。在对手还没有能力反击的时候,任何杀伤都足以彻底崩溃他们的抵抗心理。
在马上的施大勇一眼就能看到在这些混乱的叛军步卒后方一里处,有数千手持火铳的叛军正严密以待。从对方的阵势中可以判断,这才是叛军的主力所在!
目光中,有不少叛军被眼前的尸山血海吓坏,丧失抵抗的意志,向着后方嚎啕奔去,可是不等他们接近,就被那布阵的叛军主力击杀。
在兵力完全占压倒优势的情况下却按兵不动,任由对手屠杀自己的人马,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就是叛军的统兵将领要用这些人马拖死锦州军,然后像猫戏老鼠一样慢慢玩死锦州军。
明知再这样打下去,锦州军就将成为无力逃跑的老鼠,可是施大勇却还是要照这条路走下去,他有太多的无奈。他知道,只要现在自己一退,叛军就会蜂涌而上,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更不会让自己安全撤出战场。
为今之计,只有血战到底,等待黑夜的到来!孤注一掷直冲叛军主力,一举破敌的念头施大勇不是没动过,可是距离太远,又被这些掉头回来的溃兵牵制,狼骑军已经无法再作这长距离奔袭。
抬首看去,太阳仍是斜斜的挂在半空中,离天黑还是那么的遥远。
..........
施大勇焦虑,叛军也焦虑,眼见伤亡太多,根本拦不住那些横冲直撞的明军重骑,李忠辅手下的两个亲信军官神sè张慌的找到李忠辅,一个哭着嗓子道:“将军,这仗不能打了,明军的骑兵太厉害,弟兄们根本拦不住。再这样打下去,不用他耿仲义动手,咱们就得死在狗rì的明军手里!”
“这明军是哪里冒出来的,京营和北直隶的明军不可能有这么能打的骑兵的!”另一个军官也是被吓破了胆,他可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要不是手脚快,这会只怕已是地上的一滩烂泥。
“狗rì的明军铳子打得也狠,弟兄们防得了他们的骑兵,防不住他们的铳子,将军,得赶紧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怕要哗变了!”
李忠辅也急,属下不叫苦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对方的重骑每冲一次,自己都要损失几十乃至上百的人马,若让他们就这样不停冲下去,这三千人马怕真的要全搁在这里了。
转身朝身后看去,耿仲义的三千辽兵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上来增援的动静。
妈的!
李忠辅唾口骂了句,朝身边一个脑后系着辫子的军官下令道:“三进保,爷平rì没亏待你们,今儿爷有难,你们说怎么办吧!“
被唤作三进保的那军官并不是汉人,而是女真人。他们以前都是刘兴治、刘兴祚兄弟的亲兵,刘家兄弟败亡后,这些女真兵因为能打,便被东江诸将瓜分。孔有德当时也分到了三百多人,因这些女真兵擅长shè箭,便被孔有德编成了一个箭营,用作战时压制之用。
孔有德率兵开往辽东时,这三百女真箭手留在了登州,登州城破后,又被李忠辅要了过来一直带在身边,并将其编入了自己的亲兵队伍。
听了李忠辅的话,三进保微一点头,什么话也不说,顾不得去召集刚才被溃兵冲散的族人,带着身边的一百多族人就从人群中朝前挤了过去,然后迅速张弓搭箭起来。
他们的目标不是明军的骑兵,而是那些正在放铳的步卒。
这些女真箭手手中的弓箭五花八门,有以前在辽东做猎户用过的短弓,也有从明军手中缴获的制式牛皮长弓,更有看上去好像弩一般的弓。
”shè那些明蛮子!“
在听到首领下令shè箭之后,这些女真箭手马上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箭枝,朝对面的明军shè了过去。
离着一段距离,无法直接瞄准对方,只能一窝峰的朝对手头顶上空shè去,以抛shè的力量使箭支从上方向对手身上坠去。
因为抛shè需要足够的密度和数量,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女真箭手们排了几排,每排几十多人,shè完以后又是弯弓,但很明显,这种shè箭模式的速度与效率并不高。在当面明军火统打响两次后,他们才发shè第二轮。
因为距离的原因,百分之九十的箭枝都落到了明军前面的空地上,只有一些用明军制式长弓shè出来的箭枝落到了明军上方,却中者寥寥,唯一shè中的几枝也轻飘飘的插在明军军士的手臂或者肩部,随手就能拔出来。
不过有个士兵好像不走运,掉落的箭枝正好shè向了他的屁股,那里是一块软.肉一下子插进去几公分,痛的他哇哇直叫。身后的同伴忙挥刀砍掉箭身,留下箭头在屁股里,等战后才挖出来。“放!”
正指挥士兵打铳的蒋万里见对面突然冒出一些扎着辫子的箭手来,先是吃了一惊,以为叛军和建奴勾结在一起了,但看到这些辫子兵都穿着叛军的衣服,而且不少人嘴里呼喝着的还是汉话,不由鄙夷的看了他们几眼,知道这些女真人肯定是辽东那边投东江的熟女真,没什么好怕的。便不去理会,他知道这些女真箭手根本不可能对己方造成太大的伤亡,顶多就是制造些小麻烦而已。
现在当务之急是有效的杀伤那些正在和狼骑军撕杀在一起的叛军,只有将他们打痛打怕,才能保证这场战斗的胜利。至于这些箭手,就由得他们shè去,反正也shè不死几个。
锦州军的打铳方式是成祖时传下来的分段shè击,不是一队一队轮流发shè,而是最先一排的打完之后,将手中火锐递给第二队,第二队再将装完火药和铅弹的火饶递给他们,依次而为。
这种发shè模式与后世流行的三段shè击法本质是一样,所行方法不同而已。只有在第一排的士兵受到敌人箭支的大量杀伤后,第二排和第三排及后面的预备队才会补充上去。
随着明军第二轮、第三轮shè击,密集的弹丸呼啸而出,叛军的伤亡在急速增加。
而这个时候,女真箭手们才shè出了第二轮,但效果却比前面还要差,气得远处观战的李忠辅拿起马鞭就抽向了最近的一名亲兵,被抽的士兵不敢发怒,只好委屈的捂着脸,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几步,以免被暴怒的李忠辅再次抽打。
第四轮、第五轮,明军地shè击并没有因为女真箭手的sāo扰而发生改变,他们只要将弹丸打在正面,差不多都能收割人命,就算打不死,也能让叛军受到惊吓四散而奔。
叛军中虽然也有火铳,但是对火铳的熟悉使用远不及锦州军,再加上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无法形成有组织的对shè,故而只能被动挨打。
看到不断倒地的敌人,步营的官兵们很有成就感,他们一点也不用担心叛军的大队人马会突过来。因为每当叛军集结上来时,将军就会率领狼骑恰到好处的将他们再次冲散。
可以说,在火药和铅弹充足的情况下,现在明军是列于不败之地的。
女真的箭手还在努力的进行着远程shè击,他们的抛shè看上去也依然吓人,一次发出一两百枝箭出来。效果也很让人震憾,可是真正shè到明军队列中的,还是十中一二而已。
四百步营火铳手以五六排呈线形排列,摊开的面积很大,女真的箭手却是连皮毛都摸不到人家,不能不说是失败。这种情况就跟他们的马队一样,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队样子再凶,也只是一只纸老虎,在初始气焰被压制下去后,只能以一种人xìng本能在那撕杀,却没有任何战术可言。
李忠辅将三进保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失望透顶,但却没有让人传令他们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举动,也许是他现在窝火至极,也许是他认为这种sāo扰式的战斗对大局有帮助。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几百明军的重甲骑兵,只要彻底打垮他们,那几百人的火铳队就不是问题了。
女真箭手shè过来地羽箭多数被头盔、胸甲减缓、挡住,一轮伤亡不到十人左右,而且大多并非致命伤。对锦州军来说,太能够接受了。
一个个轮转打下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明军士兵们的情绪都有所缓解,那些被昌平兵硬逼着拉上来的俘虏兵们见己方占了上风,叛军虽然人多,但却冲不上来,因此也慢慢安定下来,手中的火统发shè也打得更加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