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银子借你些兵,这买卖还是划算的,你川军穷得连送礼的银子都凑不出来,眼瞅着军士冻死冻伤,不如借些于我,对你我两家都实惠,至少我是不缺银子的。
施大勇对于成功借到兵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过邓圮的反应却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直愣愣的站在那,久久的没有开口答复。
通常这个样子只说明一件事——人家不想借,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保持沉默希望你知难而退,这样对双方都好。要是把话说开了,反而有伤脸面。
等了又等,仍是等不到邓圮表态,施大勇一颗心顿入谷底,知道这事看来是没希望了,不由暗叹口气,人家不愿借,他也不能强借。
一万两银子打水漂总不痛快,但能帮那些缺衣少食的川军一把,这心里总归好受些。毕竟都是朝廷的兵马,国家的武装力量,能千里迢迢在这冰天雪地里聚首,也算是缘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兵借不到就算了,日后或许能在其他方面拉兄弟一把。
念及于此,嘴巴一张,便要说既然邓大人为难,那此事就作罢,银子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权作施某对川军弟兄的一番心意。
这正要开口,没想到邓圮却动了,他盯着施大勇的面具看了一眼后,不动声色的问了声:“不知施将军想借多少兵?”
答应了?施大勇一怔,不加思索,脱口便道:“两千。”
“两千?”
邓圮点了点头,没有露出惊讶为难的表情,但在片刻之后,他却是摇头道:“我麾下兵不过五千,一下借你两千,难免惹人怀疑,要是高公公那里查问起来,我却不好交待。”
这番话说得施大勇又突了起来,感觉这话好像还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但邓圮随后说的却让他眼前复亮起来。
邓圮接着说道:“不过,若是王洪也肯借你一千兵,我两家各出一千,那这事便不会惹人怀疑了。”
听了这话,施大勇喜出望外,有些激动道:“大人是说愿意借兵于我了?”
见施大勇有些激动,邓圮反而笑了起来,道:“承蒙你施将军看得起我手下这些川军弟兄,向邓某开口借兵,邓某如何会不借?再说”说到这,邓圮叹了口气,“弟兄们跟着邓某,也实在是过得苦日子,若是能在你那吃上几顿饱饭,不被冻死,却也是他们的福份了。”
闻言,施大勇忙道:“大人放心,川军弟兄到我营中,我是一视同仁的,绝不会有所偏见,一应供给悉同我锦州将士。另外,这两千人的一应装备和粮饷都由我施大勇负责,绝不要大人操半分心,施某说到便能做到,这个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不要叫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外人不知道,邓某还能不知道吗,我川军在朝廷诸公眼里就是呼来喝去的份,你们辽军却是朝廷眼里的宝贝疙瘩,和咱们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说来,施兄这个参将可比邓某这个总兵来得更有份量些,要是施兄看得起邓某,往后我们也就兄弟相称好了。大家同为客军,又都受制于高起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相互拉拢一把了。”邓圮说得很是感慨,情真意切,一点也不作伪,显然句句出自真心。
突然心念一动,脱口就道:“要是你不嫌弃,邓某就与你结为八拜之交如何?”
施大勇哈哈一笑:“求之不得,能和大人结拜,末将可是高攀了”
对方答应,邓圮也是喜不自禁,抬手一指天,郑重道:“我等武夫也不讲那般虚礼,搞什么香案了,往后你我就是兄弟,看年岁,怕你不及我长,我便托大做这大哥吧。”
施大勇忙上前便拜:“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邓圮年纪在他之上,施大勇自然不会抢这大哥,和对方也颇是投缘,邓圮不似其他带兵官,身上还是有几分真性情的,和他结拜也不屈自己。
“恭喜二位大人义结金兰”
这结拜来得太过突然,蒋万里和邵武有些莫名其妙,但将军能和一个总兵官结为兄弟,身为部下的自然是替他高兴。邓圮的川军虽然不能战,但也有几千人,加上王洪的几千人,力量仍是不容小瞧,一定程度上便成了锦州军的奥援,要是高起潜真有事生,说不得还能借助一下川军的力量,不致完全被动,二将如此想道。
“贤弟快快请起”邓圮由衷的高兴,上前扶起施大勇,拍胸脯道:“为兄这边借一千兵给你没有问题,不过王洪能不能借,还得问过他才知。不过我看问题不大,少了一千兵他怕是求之不得,正好能多吃一千人的空饷。”
施大勇十分感谢道:“王洪那里就请大哥多多帮忙了,事成之后,小弟必有厚谢。”
邓圮摆手道:“谢不谢的就算了,为兄虽也好财,但绝不贪图兄弟钱财,只要你能善待这两千弟兄就好。再说你已替我二人出了一万两银子,如何还能再要你破费。这兵借给你小事一桩,你便是不还来,也没什么问题,权当是我这大哥送给你的见面礼好了,大不了日后报个战死便是,说不得为兄还能吃些怃恤金呢。”邓圮果是真性情,一点也不忌违,连要将这一千人报战死吞没朝廷的怃恤都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可见他现在真的是将施大勇当自家兄弟看了。
听邓圮说这兵都不要还,施大勇还稍稍愣了下,他本意也是不准备还的,日后要是邓圮要人,一个拖字应付。这练好的兵如何能还给他,如此一来岂不是真的失算了。但邓圮这么大度表示,这让他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这算计着人家的兵,人家却明确表示不要还,相比之下,好像邓圮比自己高尚了多。至于邓圮如何报那一千人死亡,这事施大勇可就不关心了,换作是他,恐怕也一样会这么做。
施大勇是幸运的了,若是换作十年后,怕他就是出再多的银子,邓圮也不会给他一个兵,因为到那时,那兵可就真是各个军将看家保命的本钱,有兵就有一切,没兵,你就是个狗屁。现在嘛,军将拥兵自重,养寇自重还没形成风气,大多数带兵的还是敬畏皇权,一心忠于国事的。
邓圮又和施大勇说了些如何交接这一千兵,不被外人察觉的细节,大致说得差不多时,邓圮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噢,对了,兄弟家是哪里的,家中可是望族大户,又或是家族经商,亦或有亲戚在朝为官的?”
他问这个做什么?施大勇一愣,没有隐瞒,本能的答道:“小弟乃昌平人氏,家道一般,爹娘早已过逝,小弟自幼随兄长从军,兄长不幸战死永平后,小弟家中便”
施大勇本想说家中便没人了,但不知怎么的一个激灵,想起身体的主人家中好像还有一个妹妹在
汗,附身这具身体都这么久了,竟然连人家有个妹妹都给忘了,施大勇十分汗颜,脸上很是尴尬。
“家中还有一妹妹了,听嫁于本县一秀才为妻。”差点用”听说“二字,还好改口得快,饶是如此,说完之后,施大勇还是讪讪得有些脸红。
说来对这妹妹,施大勇可是有点不厚道了,来这个时代也有几个月了,却一封书信都没有给这个妹妹,也没有什么财物相赠,更不知妹妹过得怎么样,自己好歹也是朝廷的高级武将,照顾一下妹妹一家理所当然,可他却愣是把这个妹妹给忘记了。就连进京献捷都没有想到回昌平一趟,倘若身体主人地下有知,定会骂他这夺舍者太没良心了。
听了施大勇的说辞,邓圮不禁奇怪了:“以兄弟这等家境,如何出手如此豪绰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指替自己出的一万两银子和给林建泰的五万两银子,这六万两银子可是笔巨款,要是家中大户,或者家族经商,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无家族支持,一下拿出这么大笔银子,换谁都要吃惊。
“不瞒大哥,小弟在沙河之时,得了叛将陈有时的一批财货,算来也有几万两银子。小弟这人向来不好这身外之物,只要这钱花得有价值,便是全花了,小弟也不会皱一眉头的。大不了以后再去挣来便是。”施大勇很是坦白的告诉邓圮银子哪来的。
听了这个回答,邓圮恍然大悟,军将私藏缴获再是正常不过,若是哪个带兵的打了胜仗不截留战利口,那才是不正常呢。
很是感慨道:“我早就知兄弟为人有豪杰之风,与兄弟相比,我这大哥却是小气得很了。”
施大勇笑道:“大哥那是没有多余的银子,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和小弟这般发上一笔横财,恐怕俨然也是一个土财主了,呵呵。”
“时辰不早,兄弟不若就在我帐中歇一晚如何?”见夜已黑深了,又冷得出奇,邓圮便有心留施大勇一行在他营中安息。
施大勇却道:“营中尚有一干部下在等着,得不到确切消息,他们这心也不安。大哥好意兄弟心领了,不过小弟还是回去得好,不然下面的人可就不安心了。”
邓圮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好,那为兄就不送你了,明日我便去找王洪说借兵的事,届时我会派人通知你。”
“有劳大哥费心了。”
当下,施大勇又郑重其事的谢了邓圮,尔后在邓圮的护送下出了川军的营盘,径直回了平度沟。
次日一早,林建泰就派了两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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