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帐中,额哲知趣的再次跪拜,恭敬的对洪太道:“茫茫大漠,浩瀚千里,不如大汗胸怀宽广;草原上骏马千千万万,不如大汗帐下猛将如云。罪臣久闻大汗英名,早有归顺之意,其中曲曲折折,一言难尽,今日来归,终于遂了心愿,罪臣愿终生效忠于大汗,海枯石烂,其心不变。”
额哲的恭顺让洪太极是满意,对他说道:“女真、蒙古本为一体,自古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额哲归金,女真、蒙古又成为一家。额哲你年青英武,不愧是黄金血统,本汗有一女固伦公主,乃本汗与大福晋哲哲所生,今赐予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洪太要招自己为婿?
额哲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道:“罪臣已是走投无路,能在大汗帐下得一身之处足矣,何敢仰攀大汗高峰?”
洪太大福晋哲哲早已知丈夫欲将固伦公主嫁于额哲,对这女婿也顺眼,她本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对女儿能嫁给身上流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血脉的额哲自然高兴,当下上前拉着苏泰的手笑道:“你听见了没有,汗王要将我家固伦公主许给额哲呢,怎么样,你愿意吗?”
一边哲哲的侄女布木布泰也笑道:“额哲一表英资,固伦公主嫁给他也算是天作佳缘了。”(作者注:布木布泰,即孝庄,民间所称大玉儿)
苏泰万万没想到能得到如此礼遇,来见洪太的路上她什么都想到了,也认为洪太不会亏待她和儿子,但却没有想到洪太竟然将女儿嫁给儿子,不由激动得热泪盈眶:“能与大汗结为亲家,乃奴婢三生之幸,额哲,还不快快拜见岳丈。”
额哲忙叩拜道:“小婿给岳父叩头,祝父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太大喜,哈哈大笑,高声对一众贝勒大臣道:“开宴,尔等今天都要开怀畅饮。”又对哲哲等福晋道:“你们也要陪好苏泰太后。”
........
酒宴过后,苏泰和额哲由哲哲安排去休息,洪太也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但他却没有就此睡下,而是在帐中和范文程商量举办玉玺归金大典的日期。
“文程先生,你看大典定在哪一天为好?”洪太的手放在茶碗上,有些拿不定主意。帐中生了炭火,再加上体内酒气,洪太肥胖的身子出了不少汗,燥得很。
范文程斟酌片刻,说道:“汗王,自元败走大漠后,其朝廷还在,其间三百多年,鞑靼、瓦剌,都以成吉思汗后裔的名义称雄蒙古,察哈尔是蒙古各部公认的成吉思汗的正宗后裔,林丹汗则是元的最后一代。林丹汗死,额哲归金,北元就此彻底灭亡。额哲献玺,就等于献出了大元国最高权力。汗王接受玉玺,当比之为中原旧朝皇帝与新朝皇帝之间的禅让。因此,此次大典乃帝王禅让之典也,臣以为这日子也当取五、十之数。”
洪太点头道:“初五漠北蒙古各部不定赶得来,嗯,那就初十吧,你看如何?”
“时间上来得及,也吉利。”定在初十,范文程没有异议。
洪太又有些担心:“不知初十天气如何?”
“臣问过鲍承先,鲍承先告诉臣,十一月上旬都是好天气。”
听到范文程肯定的答复,洪太顿时露出了笑容:“那就定在初十吧。”说着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笑道:“可惜宁完我不在,他若是在,不定又要出些什么主意呢。”
范文程道:“孔有德归金也是大事,其意义仅次于玉玺归金,以臣对宁完我的了解,参与大典和招降孔有德要是选其一,他定是会择后者的。”说到这,有些钦佩道,“宁完我的才能不在臣之下,有的时候,臣对他是自愧不如啊,汗王对他应当大用才是。”
“你也不用谦虚,宁完我和老鲍性子都急,要是没有你,本汗和兄弟们的关系也不好调和。若宁完我是本汗的张良,你就是本汗的萧何啊,呵呵。”洪太这话说得倒不假,在他看来,宁完我、范文程就是自己的张良、萧何。
得洪太如此赞许,范文程自然欢喜,正要再谦虚一番,守在帐外的鳌拜来报:“禀汗王,豪格贝勒求见。”
豪格?洪太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但还是吩咐鳌拜道:“让他进来吧。”
“儿臣给父汗请安!”
豪格进来后,先向洪太打千问安,又问了范文程的安,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见状,范文程知道豪格大概有什么要紧的话对洪太说,但因自己在这里不方便说。便知趣的起身对洪太道:“汗王,太晚了,臣也该回去了,请汗王早些歇息。”
洪太却抬手止住他,然后说道:“文程先生,你坐你的,不碍事。”看了豪格一眼,正色道:“有什么话,你但讲无妨,文程先生不是外人,以后凡事你还要多多向文程先生请教,要将他当做你的老师,知道吗。”
“是,父汗,儿臣知道了。”
豪格知道父亲信任范文程,但自己要说的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在那迟疑了一会,才说道:“父汗,儿臣看额哲龙镶虎步,一副大贵之相,留之恐为后患。”
嗯?!
豪格所言让洪太心中一震,眉头也皱了起来,望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豪格手向下一砍:“斩草除根。”
范文程听了一震,扭过脸去看洪太。
豪格的意见让洪太有些心动:额哲毕竟是林丹汗之后,金与察哈尔世代冤仇,眼下额哲走投无路来投自己,但谁能保证将来他不会……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妥,额哲是蒙古的象征,如今来归,正可通过他进一步凝聚蒙古各部,若是杀了,蒙古各部会怎么看?何况自己白天刚刚当着众人面将把固伦公主许配他为妻,怎能再自食其言杀了这女婿呢。
想到这,洪太脸色一冷,喝斥豪格道:“胡说,尽出些不伦不类的馊主意!”扭头看向范文程,“文程先生,你告诉他我们应该怎么对待额哲。”
见洪太不会杀额哲,范文程暗松口气,点了点头,问豪格道:“豪格贝勒,俗话说养虎为患,你看额哲现在还是虎吗?”
“现在不是。”豪格摇了摇头,额哲现在就是条虫,他要是虎就不会率部来投了。
“臣以为将来也不会是,额哲已如遑遑丧家之犬,哪里还会遗患?蒙古各部来归,我们都是以礼相待,今天额哲来投,且又带来了玉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杀他。”
豪格嘴一撇:“我不是说明着杀,可以暗中动手嘛。”
“臣以为那也不妥。昔日林丹汗拥四十万众,都不堪一击,现在额哲仅有两千余人,玉玺又已归金,他还如何能号令各部?还有什么力量能为患?”范文程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免得豪格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豪格却是仍不服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听了这句话,洪太有些哭笑不得,骂道:“人家读史,能从中受到启迪,你读史却读到了邪路上去。”
豪格却继续争辩道:“赵匡义逼死李煜,元追得南宋小皇帝跳了海,为什么?因为末代皇帝和太子对遗民遗臣来说,是一面旗帜,极有号召力,就是不能东山再起,也常常是祸乱的根苗。”
洪太晃了晃肥胖的身子,要好好教诲这个儿子了,他起身道:“你说得不错,历史上确有许多末代皇帝和太子都死得很惨,可也有受到礼遇者,后周的小皇帝就受到了赵宋的优待嘛。豪格,你胸怀要大些,要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不能以奸邪之术治国。额哲作为察哈尔王储来归,意义十分重大,分裂了几百年的漠南蒙古因此而得以统一,其功可垂日月。父汗不但不杀他,还要给他最高的礼遇,父汗就是要一反历代帝王对亡国之君的做法,要让额哲成为父汗的爱婿,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父汗的胸怀。”
豪格却是还不甘心,他提醒洪太道:“父汗,儿臣看他是勉从虎穴暂栖身,说不定将来死灰复燃。”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杀了额哲,蒙古各部会怎么看我们,漠北蒙古还会归顺吗?所有蒙古各部都会因此寒心,会害怕,会猜忌,会不满。杀一额哲会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你动脑筋是好事,但不能走邪道。”洪太生气了,豪格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听得进正确的意见,比起他那些叔叔来可是差了太多。
见洪太发火了,豪格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拙了,他赶紧低下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要往正道上想。”
“这就对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洪太也不会真生他什么气,以后也是要好好教他的,他摆手道,“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谈起。”
“是,父汗。”
豪格出去后,洪太叹了口气,对范文程道:“本汗每天忙于国事,忽略了对豪格的教诲,今后还望文程先生多多开导。”
范文程忙道:“年轻人处事难免偏颇,磨砺一番后,自会长进。”
“年轻?他比多尔衮还大三岁。”
一提起多尔衮,洪太就想起了漠北蒙古诸部,忙对守在帐外的鳌拜喊了声:“鳌拜,去传多尔衮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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