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你别说了,别说了...你要保重身子啊...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好了再说...”
豪格哭泣起来,有种不祥之感,洪太对他所说越来越像是交待后事了。
果然,平静下来的洪太说道:“父汗的身子什么情况,父汗最是清楚不过。豪格,父汗的日子真的不多了,父汗放心不下你啊...叶布舒和硕塞没了,父汗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父汗无论如何也要在走之前帮你做完最后的事,父汗不能让你被他们欺负...”
洪太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似如油尽灯枯之人,“济尔哈朗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他现在整天围着父汗不离左右,可他们都在打自己的主意,一旦父汗不在了,他不会支持你的。”
“阿巴泰一直恨我没重用他,我在还能压住他,我不在,他不可能听你的。”
“多尔衮死了也好,若是不死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先前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多尔衮会篡位,现在好了,这个麻烦算是不存在了。”
“你大伯死的也是时候,这些年来,他一直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阿敏和阿巴泰都被明人杀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汤古代和阿拜倒是好的,你可以用他们。”
“德格类信不得,但现在也不能动他,这个留给你。”
“岳托现在得两红旗的人心,也是个大麻烦,唉...”
“.....”
洪太断断续续的又说了许多,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豪格心疼的哭道:“父汗,你别替儿臣操心了,谁要当这个大汗就让谁去当好了,儿臣好好辅佐他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谁当还不都一个样。”
“胡说!”
豪格的话让洪太动气了,骂道:“你怎么能把国家大事看成儿戏?让他们当?他们能驾驭得了父汗死后的复杂局面吗?亏你还读过孔孟之书,难道连什么是当仁不让都不懂?记住,以后绝不许这么说话。在继承汗位这个问题上,你应抛开个人的情结,要站在大金国的立场上看问题,这个汗必须是一个能将父汗的大业发扬光大的人。”
“你要是不当这个大汗,他们就能放心你,阿敏和阿巴泰的事难道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说到这洪太不吱声了,好大一会,才又说道:“父汗现在心里十分乱,不知究竟应如何处置他们,不能像对待阿敏和阿巴泰那样,父汗下不了手,也没法跟国人交待。可要是让他们留下来,对你,对大金国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豪格不敢轻易表态,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父汗。
终于,洪太说话了:“父汗死以后,就让阿巴泰和阿济格跟我去,济尔哈朗孤掌难鸣,多绎年纪小,留他们下来对你构不成威胁。”
“啊?”豪格吓得叫出声来,“父汗,就没别的办法吗?”
“没有。父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需要人陪着,你说呢?”
豪格想了半天,含糊地“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阿巴泰、阿济格这两人是大金国两个火药库,父汗死后,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引爆,如果都不在了的话,你继位后麻烦就少多了。”
豪格眼睛发酸,眼泪流了下来。
“趁父汗还没死,先把这些剌给你拔掉,以后的事情就全靠你自己了。”
“父汗!...”
“你派人和明军联系,把你祖母的画像赎回来吧。”
“是,父汗,儿臣一定把祖母的画像赎回来。”
“好了,父汗累了,你先下去吧,父汗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阿巴泰和阿济格,其他的事情纳穆泰和图格纳会帮你的。两黄旗的人是咱们父子的奴才,他们不会背叛咱们的。”
说完这些后,洪太又发起了高烧,服药后,烧虽然退了,但人也更加憔悴。
当夜,洪太传阿巴泰。
对洪太的单独传召,阿巴泰心下有些惴惴,不知道洪太单独传他干什么,是坏事还是好事?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只能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巴泰心中揣着个小兔子进了洪太营帐,进帐后,才发现范文程和鲍承先两个汉官也在场。
上前给洪太请了安后,阿巴泰胆颤心惊的坐了下来。
洪太一直在观察阿巴泰,见他一脸害怕,微微一笑,道:“五哥,这么些年,本汗很少和你单独聊过,是吧?”(注:洪太实际排行老八,但按嫡子制为老四,实际年纪比阿巴泰小)
阿巴泰想了想:“自打臣带兵之后,一次也没有。”
“你仗打得不错,功立了不少,不用本汗单独嘱咐你什么。”
“那也是汗王信得过臣。”
“本汗生了这场大病,难为你这些日子忙里忙外了。”
“都是臣的本份,汗王不必挂在嘴边。”
“五哥,你还记得父汗领着我们大家一起盟誓的事情吗?”
“这么大事儿臣怎么敢忘?”
“好,那本汗问你,一旦我不在,如果让你推举新汗的话,你推举谁?”
“这....”
阿巴泰没想到洪太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洪太的目光紧紧盯着阿巴泰,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头上三尺有神明,推举新汗必须出以公心。将你心中的人选说出来听听吧。”
“汗王,我...”
阿巴泰看了看范文程和鲍承先,心里作着激烈的斗争,犹豫许久,下了狠心咬牙道:“按先汗制,汗位继承应当公推,择年长有能者居之。”
“这年长有能者是你吗?”洪太的脸上虽是笑容,但声音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
阿巴泰不是傻瓜,他哪里敢自寻死路,连忙双手一起摇摆,脑袋随之一起晃着:“不是,绝不是臣,臣无德无能如何敢窥伺汗位。”
“那你到底是推荐谁?”洪太没有放过阿巴泰的意思,显然是准备和阿巴泰摊牌了。
阿巴泰被洪太追问得没办法,却也不敢真说要立谁,吱唔着不肯说。
洪太口气变得严厉起来:“五哥,推举新汗是关系到大金国命运的大事,不能感情用事。你们兄弟都是本汗的手足,但新汗只能有一个,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能当新汗,其他人则当不上,当不上的就都委屈吗?这个新汗应胸怀大志,心地宽广,多谋善断。论才,他应高人一筹,并足以服众;论德,他应敬兄爱弟,为众阿哥的楷模。对内,可安邦兴国;对外,可统帅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最终能征服大明,一统天下。无此才能者,就没资格当这个汗,你懂吗?”
阿巴泰见洪太生气,吓得连声说:“懂,懂,臣懂。”
“好了,你下去吧,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是。臣记住了。”
等阿巴泰出去后,洪太闭上了眼睛,哼了一声,然后冷冷说道:“拟旨吧,叫阿巴泰去守永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