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不话,也没有去田妃那歇宿的意思,脸上神情既有焦虑,又有些许期盼之色。站得久了,往那一坐,就那么用手托着腮帮,怔怔的看着御案上那一堆塘报,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曹化淳和高起潜对崇祯的性子摸得也熟,知道这会皇上定是在想什么,最好不要打扰的好。
陆安在司礼监做了几年秉笔,混得没有曹高二人好,可对这位万岁爷的性子,摸得可不比他二人差。见他二人不吱声,知道他二人的小九九,自然也不会讨这没趣。
大不了爷就陪你们二位站在这一宿好了,有啥打紧的?
赵全这御前太监却是白当了,见皇上不话,三位公公也不吱声,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上前请示道:“万岁爷,要不要通知永宁宫一声,万岁爷今儿不去田娘娘那了?”
话音刚落,崇祯甩手就取了件物什砸了过去,骂道:“朕何时歇,去哪歇,要你这奴婢多什么嘴!”
那物什不偏不倚砸在赵脸面门上,好在只是封塘报,不是什么瓷碗砚台之类的重器,倒也不算得疼,却是吓得赵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掌嘴,诚惶诚恐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掌嘴…掌嘴…”
接连打了自己十多个耳光,个个清脆响亮,两边脸上红通通的,依稀可见手印,下手算是重得了,可见赵全这心下有多么恐慌。
“好了。”
崇祯也不是御下恶毒之人,只是恼赵全打断他的思路,见其自责甚重,有所不忍,瞄了他一眼,挥手示意要他下去。
赵全如蒙大赦免,忙磕了三个响头,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待他下去后,崇祯有些索性的起身,随口问了句:“锦州守将是哪个?”
“这个…”
曹化淳和高起潜同时吱唔了一声,锦州守将是哪个他们真不知道,丘禾嘉的兵报又只聊聊几句,只建奴来攻城,赖将士奋勇方将其击退。其他情形一个字都没有,叫他们如何知道是哪个协助丘禾嘉守的城。
见他二人这样,崇祯自然知道他二人定是不知的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前踱去,边走边道:“辽东能用的武人,朕数来数去不过区区数人,首当者自然是祖大笀,其次便是宋伟、吴襄二人,除他三人,历年辽东塘报上能列名者大抵有张存仁、刘天禄、刘泽清、以及祖大笀那几个兄弟,今大笀被围大凌河城,只宋伟和吴襄等尚在锦州,不出意外,也就他二人能镇住局面了。”
崇祯话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他认为协助丘禾嘉守锦州的将领不是宋伟就是吴襄,因为除了这二人,崇祯再也想不出能有何等大将能够坐镇锦州,还能成功击退东虏的进攻。
曹化淳想了想,却是上前道:“皇上,奴婢倒是想起一人来,不得守城之功也有此人一份。”
“噢?哪个?”崇祯疑惑的看着曹化淳,高起潜也有些糊涂,不知道曹化淳得是哪个。
在崇祯的目光注视下,曹化淳平静的道:“此人便是皇上月前破格委任的锦州参将施大勇。”
“施大勇?”
崇祯一怔,旋即想起来了,微一点头,道:“你不,朕倒忘了他了。以一军之力独抗东虏数千劲旅,斩首一百有余的松山守备施大勇,确实,确是一员良将,朕破格连升他三级,委他锦州参将一职...嗯?既是锦州参将,自然有份参与守城,如此看来,不得这守城之功真有他施大勇一份。”
顿了一顿,神情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淡淡的问曹化淳:“此人面相如何?”
“奴婢遣去宣旨的小太监回来,其相甚为忠厚,无奸诈之貌,且与辽东军将似不属一部,奴婢曾派东厂前往探查,原来这施大勇原是关内兵将,乃顺天总兵马世龙部下一千总,其兄施大智永平一战阵亡。丘禾嘉奉旨出巡辽东,马世龙荐施大勇随其往任,被丘禾嘉任命为松山守备一职,此后一直便在辽东听用。”曹化淳一一道。
听完之后,崇祯的眼神闪了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这么,施大勇不是祖...不是辽东本军的将领了?”
“是。”曹化淳肯定的道。
确定之后,崇祯的心情突然变得愉快起来,可是未好上片刻,神情一下又阴沉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恼人的事情,禁不住有些气愤的道:
“你们,朕对他祖大笀好不好!朕放手让他用事,每年大把大把的银子供他军饷,知他有难,朕急令各地调兵援救,可是他祖大笀是如何对朕的!
他跋扈,他不信任朕!…朕不疑他,放他出关,他却自此再也不敢来见朕,哼,他道朕会害他不成?他以为朕是秋后算帐的君王不成!…”
崇祯越越气,两手拳头攥得紧紧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心中更有一股悲愤之气。
高起潜和曹化淳、陆安见了,忙一齐跪了下来,齐声道:“皇上息怒!”三人心下俱是惊恐:原来皇上心中是这么看祖大笀的!
对祖大笀的真正看法一直憋在心中,终于吐露出来,崇祯不出的轻松,但不久就又后悔起来,视线在三个奴婢身上扫来扫去,眉头也皱得厉害。
三人却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根本不知道万岁爷这会在干什么。
半响,崇祯方吐了口气,沉声吩咐曹化淳:“化淳,你马上派人去关外详查,锦州一战实情朕务必要知道!”
“奴婢遵旨!”曹化淳忙领命。
“万岁爷,天色已晚,明儿个还要早朝,是不是这就去歇了?”陆安知道皇上的脾气发完之后,却是特别好话的,天色确实不晚了,再不歇下,明儿如何有精神早朝。
崇祯刚想就在乾清宫歇了,不必再去田妃那,高起潜却突然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崇祯知他是有事,便道:“还有何事?”
高起潜迟疑一下,忐忑不安的道:“登莱巡抚孙元化有急报,是孔有德在吴桥反了。”